与日本直接交涉陷入“死循环”,除了“关机重启”,干掉日本人,还有其它手段吗?
有——我是说,希望还在。
李鸿章还祭起了另一个重要法宝:以夷制夷。
这一套,说穿了不过是——以日本的行为会影响列强在华利益来说服列强干涉。意思是:好处被人拿走了,就没你们的份了啊。
后来一百多年时间里,都有人以此来攻击大清的无能、李鸿章的迂腐。须知,晚清时虽无“平衡”这一说法,但李鸿章比我们清楚“以夷制夷”这一招法,能不能有效,也说不准,只能试试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军事上不强,奔走在虎狼群中,耍横是不中用的。
“割肉饲虎”,李鸿章面前,基本就剩下这个选项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或为了与长远的对手建立联盟,以对抗眼前的敌人,有时候,不得不舍出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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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某些人很认真、很虔诚地跟我们讲:甲午败在不能很好地运用国际法。
是,我听了不禁频频点头,我承认这样说有道理。
我说的“有道理”,仅仅是指两种情况下:
一,要是大清铁定能赢,却不注意运用国际法使战争胜得更完美,这样指责他们失策,则有几分道理。
二,要是大清铁定会输,却不注意运用国际法让自己败得更“帅”,这样指责他们一下,也有一定道理。
除此,啥都不行。为何?战斗力才是核心,国际法于战争只居次要位置,不是什么通关“神器”,只能作为辅助“装备”,打个旗号、贴贴门面也可以。在诸多因素都不顶事情况下,你拿这个来“盖全”,则无多大意义。
恰如一个人身体本来支持不了“多久、多坚”,还讨论什么“技巧”问题?
所以,实际上,对这些迂腐学究近似混饭吃的成果,我真想大吼一声:少跟我扯什么国际法了。那时还有什么国际法,连“国际法”这一概念都没有。就算有,能不能有效也难说,因为各国向来是有用则用,不利则弃之的。
大清倒是翻译了一本外交的基本程序规则的东西,还起了一个吓人的名字《万国公法》。过程大家可以去查史书,看看是个什么东西。这本书更象是外交礼仪而已,即没得到什么国际组织的承认,也没有什么普遍约束力,大清倒拿来把自己给束缚住了。
还是日本军国主义的鼻祖福泽谕吉说了句实话:“数千万言的万国公法,可以用一声枪炮抹杀之”,这还不够直白地表明日本对于这个所谓“公法”的态度?
别老骂人家福泽谕吉,人虽然坏,但人家确实知道这玩意不好使,也知道为什么不好使。
不要忘记,任何一国法律都需要国家机器作力量支撑,靠强力机关保证它的效力,才有威慑力迫使人遵守。只有法律书,没有警察、法院和监狱,那书能吓唬谁?扩大到国与国之间,就是这样的情形了。现代的国际法固然好看,但就是没有一个超国家的强力机构来保证它的实施。远有“九·一八”日军侵占东北,我们诉诸国联,调查结果如何呢?近有美国和他的小弟们,绕过联合国四处动武,国际法在哪儿呢?
在没有真正超国家的强力机构的情况下,你只能依靠强大的国力,来维护你的利益。
如果你出国了,那么,你最好遵守人家的规矩,老老实实趴在人家国家的翅膀底下。至于你说人家的规矩好,舒服,那我没办法。我想这道理出去的人都明白。
某名牌大学百年校庆,专门开通了专列啊,一车一车地从南方往回拉那些回国参加校庆的校友——顶尖大学的优秀学生加归国华侨啊,必须优待。
电视台也来助兴,笑盈盈地问:有何感想?
回答老标准了,对着镜头喜滋滋地说:
国家强大了,我们在外才有地位,我们在外边少受欺负。
XX(此处省去两个字),中国强大了,你少受欺侮。中国受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
对着你热爱的、为之光荣的母校,你说说,你做过“两弹一星”元勋那样的事吗?人家历尽艰难、千辛万苦往回走,你千方百计往外跑,过后给我们祖国带个感谢来吗?
还好,那还比一些弄回“资产阶级自由化”玩意的玩意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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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之间无道义可言,只有利益,无公理可言,只有实力。
关键时候,还是谁拳头硬谁说了算。相互吐唾沫不行了,就得亮拳头。
所以,在大清的国际外交中,我们清楚看到一个道理:
没有实力后盾的外交,是一边倒的外交。
一边倒的外交,是乞讨,是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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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首先想到的是请俄国人和英国人出场。
据说李鸿章会见了俄驻华公使,许以在一些方面给俄国一些好处。这一点应该十分可信。
请人办事,手里头总得有点“硬货”。
李鸿章能办的,首先是将俄国人往“同盟”里拉。道理很直接,日本人是大清的敌人,也是俄国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再一点,就是东北铁路修建等方面,为俄国提供一下方便。
日本人和俄国人都盯着朝鲜和中国东北,只要这样,就有矛盾存在。
两个强人面前,当然要依靠更强的人。
眼前危机与未来的危险,当然要先解决眼前的危机。
与其一切都被夺走,不如拿出一部分送人。
李鸿章手里攥着的,也就这些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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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大人的“以夷制夷”,有一个天生的致命的缺陷——只注意到了列强之间的矛盾,没有注意到俄日英之间的利益。
所以,李鸿章扔给它们一块骨头,让它们争。
但是这次,他失败了。
因为日本狼已经给它们描绘了至少两块骨头。
清国与日本的外交争夺中,日本已经占到了先机,抢占了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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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上的和纵、连横,围绕东亚一齐上演。日本人也在马不停蹄地穿梭,也是从对东北亚局势最为关切的英俄入手,使的也是“利益”的这个武器。
特别是,日本成功利用了英国人和俄国人之间的矛盾。
另外,日本人也会在关键的时候,透露透露自己准备的情况,给列强一个“日本必定会成功”的强烈印象。
日本必定成功,日本的承诺兑现就有保证。
外交,是相信实力的,是讲求投资的回报的。
不要忘了,俄国是机会主义的集散地,英国则是绥靖主义的原发地。
成功拉住英国、阻住俄国之后,日本密集地大力开展与美、德、法等国的外交活动,一一获得突破,各国先后十分公道地表示严守“中立”,不介入两国的纷争。
国际风向一边倒地刮向了日本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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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日本人成功说服了英国人,把它拉进了同盟。
为取得英国的支持,日本决定在砂糖和帽子交易问题上对英国做出让步,先在贸易和市场上给英国佬一点甜头尝尝。
针对英国的担忧,日本人一再信誓旦旦,英国保证把未来的日清战火严格控制在北方,不会引向中国的上海和长江流域,决不损害大英帝国的在华利益。
只要自己的利益有保证,英国是不会努力去为他国做贡献的。
英国人还有一点没有明说,也以为日本人不知道——英国人其实需要的,是日本在远东牵制俄国。
这一点,和一战、二战时英国的表现如出一辙。
玩了一回又一回,回回都引火烧身。
你说英国人聪明吧,一而再、再而三的失算,还就是不改。
英国这次出“大血”了,舍弃在日本享有的一些特权,终于答应与日本修改条约,送给日本一份厚礼。
要知道,这在日本被当成废除不平等条约的一个“里程碑”,日本称其为“惊人耳目”之举。
一场尔虞我诈、讨价还价的“交易”行为,在盛大的仪式下结束。
7月16日,英国与日本签订了《通商航海条约》,并举行新条约签字仪式。英国外交大臣金伯利在祝辞中继续给日本人吃“定心丸”,明白提示:“此条约的性质,对日本来说,远胜于打败清帝国的大军!”
对日本人来说,第一个发动侵华战争的国际障碍扫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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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日本也成功地让俄国人闭嘴。
甚至,日本人还大着胆子,顶回了俄国人的严重警告。
6月0日,俄国驻日公使希德洛夫送来了政府训电,向日本政府提出强硬警告,要求“日本应遵从朝鲜政府的要求,接受日清两国军队同时撤兵的方案,否则日本将负有重大责任。”
这份威胁语气十足的通告公文,显然有通牒的意思。陆奥外相与伊藤首相沉默良久,决定驳回,并下决心:“今后之事态无论演变得如何艰难,都是你我两人的责任,其他不必多言。”当夜陆奥就给日本驻俄国公使西徳二郎发去急电,以“目前尚不是应该撤军的时机”为由,婉转驳回俄国政府的要求。
这一向俄国表示不撤军的固执立场的行为,实际上是铤而走险,如俄国会做出军事上的强硬反应,将使日本陷入国家危机,因为日本确实还没有抗击清俄共同军事力量的能力。
陆奥说是不怕,其实——很怕。
但是,俄国人终于没有采取大的动作,甚至没有再发出更大的警告。
陆奥在回忆录《蹇蹇录》中,瞄写了自己内心十分担忧,十分后怕,后又十分窃喜的心态:“呜呼,追想当时的情形,至今都毛骨悚然。吾与伊藤伯的短暂会谈,两人竟在默诺间心领神会,虽然仅仅三言两语却成就了天大的事情。如果当时两人或一人稍微动摇,就不会有今日的时局,更不会有受到世界瞩目夸耀的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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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让俄国闭嘴的办法,只用了一条,就是让俄国人相信,他们不会触及东北的利益,也无意驻军朝鲜,只想让朝鲜独立。
日本人确实把准了俄国人的心境。当前沙皇最关心的,是远东西伯利亚大铁路的建设,这是长久之计,目前,还没有精力管其它事,也不可能中断这一重大战略性工程。
一个独立的朝鲜,当然更方便俄国伸手,省却了俄与大清交涉的事儿。有别人打扫场子,还没有大多风险,这便宜不拣白不拣。俄国人当即停止了干预的念头,等着捞好处。
所以,一开始俄国驻华公使应李鸿章邀请、积极出面调停的热情,俄驻朝公使对日本警告、通牒式的表态,只是站在防止日本夺占朝鲜、影响俄在东北亚的利益,没有想到更深一层的意思,与后来俄国政策一度出现不合拍的节奏。
节奏调整好,形势就开始变了。
日俄两家还各怀鬼胎,在东亚这盘“棋局”上,摆出了精彩的一手“连环劫”:
日本人自以为俄国吞下了“饵”,实际上俄国要吞的还在后头,甚至俄国感觉自己有能力连设“饵”的人一口吞下。
俄国人对“合同”的事把握得确实比李鸿章到位,他们不见得能相信日本人的承诺,但相信自己有实力让日本人遵守承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坐山观虎斗”……局势,何其相似乃尔。
老祖宗给我们留下这么多智慧计谋,运用得最好的,却还是俄国机会主义者啊。
在日本施出利诱时,俄国不但默许了,还默默地挖好一个坑,日本人也一步踩入了这个坑里,后来的发展会让他们知道这一点。
于是俄国人一面暗中怂恿日本,一方面则通过驻华公使表示:“我们当然不会置身事外。”
这种典型的两面派手法,不是置身事外,而是深度介入,为今后的行动留下伏笔,有相当的现实成分。
而日本呢?去他的远东大铁路,日本最恨的就是这个大铁路。日本不但要朝鲜,还会要满洲,满洲的铁路,只能由日本人建,日本人用。
日本人是冷静的,务实的。对于英俄等诸国的内里,日本外务大臣陆奥宗光当然清楚的,他在《蹇蹇录》中这样记述:
“中日两国演此悲剧时,俄国始终隐现于舞台之一隅,为一演员而动作;英国不过在舞台外,为对于戏剧热心,下种种批评之看客而已……总之,该两国在中日交战之进行中,常窥伺何时何地是否有能达其目的之机会。”
国际之事原本就是这样,日本当然会遵从“国际公法”的本质,去开展卓有成效的外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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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还不算全部,日本人还成功地在大清以为把得很“铁”的地方,让朝鲜人有了冲动。
本来,朝鲜内部也是暗流涌动,“亲日派”们发现有一个可以利用的时机,战事一起,他们很可能就争得上风,东山再起,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如果清军战败,朝鲜就真的可以从大清属国位置上跳开去。借日本人帮助,获得独立,这是“独立派”的如意算盘。看不清日本人的真实意图的可能性不大,估计是假装犯傻,让清国和日本先打起来,最好打得两败俱伤,自己渔翁得利。所以,说是“饮鸩止渴”,人家可能感觉“钢丝好走”,虽然有些冒险,但成功的可能性是很大的,目标很诱人。
而朝鲜的“亲清派”,还在眼巴巴地望着宗主国大清有所作为。
朝鲜政府上下闹起了分裂,纷争不断、莫衷一是。
政局的走势,哪派占上风,还得看清日相争的结果。
同时这也决定着,未来朝鲜在清日战争中,到底会站到哪一边。这点,我们走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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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就是多国交涉的主要情节。
从李鸿章抛出的“骨头”看,李鸿章还是没弄清此时的利益外交,要旨在哪,成败关键在哪,比起日本人,还差点“火候”。
关键是,人家是在拿大清的利益做交易,李鸿章只能拿自己的利益做交易。
坑了朋友,再出卖兄弟,这就是国际外交的本质。
你是被坑被卖的那个,你没有兄弟可坑,还想拉朝鲜兄弟一把,肯定是玩不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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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日本,兵马都已顺利部署完毕。
形势的发展,完全跟事前预料的一样。清国兵力,基本一样,行动,也基本一样。慢慢腾腾,反应迟钝。
掌握了主动权,战与不战,皆已操于日本人之手。
对日交涉,全是白费。
既然兵力已经展开,就不需要那块遮羞布了。
两军已在敌前展开,还需要理由吗?
政治家的事情已经完成,只需将剩下的事交给前线指挥官即可了。
军人需要的,是信念,是目标,是一声命令,而不是理由。
甚至日本军队等待的,就是谈判的破裂。
接下来,该用子弹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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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此处,正是七月七日,“七七事变”77周年,窗外风雨交加。今日国家领导人与千名群众在中国抗日战争纪念馆举行纪念仪式。
日本刚刚通过解禁自卫权的内阁决议。日本政府依然没有表现出反省态度,而是进行辩解,日本内阁官房长官甚至宣称,中国恣意将历史问题国际化的做法,对地区和平与合作毫无益处。
日本人总把自己干的坏事称为“事变”——“七七事变”,“九一八事变”,好象谁惹谁不知道,双方闹了不愉快,也不是故意的。你跑到我的领土上,跟我们闹什么冲突?
蒋介石为了息事宁人、大事化小,不敢宣战,所以也叫“事变”。我们的历史书为什么至今还跟着叫“事变”,不叫攻击,不叫侵略,不叫战争?实在有些不明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