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去沂水,又是行色匆匆。于志龙将令一下,相关人等顿时忙得鸡飞狗跳。原汉军降兵知晓沂水有变,心内不免焦急,他们多是沂水本地人,深怕家人遇害,能够被抽调回援的自然高兴,恨不能即刻插翅飞回去,回不去的也找到乡亲,仔细嘱托,有机会务必帮自己打探一下家人安危。
大军出城,于志龙在城门处突然发现几个女子自城内匆匆赶过来。
玉兰身着素服,发髻一侧斜插着一朵白麻粗布攒成的白花。这是玉兰仍然在为母亲辛氏守孝。
看着玉兰搜寻的目光急切的落在了自己身上,于志龙没有犹豫,翻身下马,迎了上去。
于兰的几个女伴停下脚步,有意落在后面,目光转向了出城的人马和送行的人群。
于志龙领着玉兰分开人群,来到了城门外,稍稍避开拥挤在此处的军民,几个亲卫拉开一段距离,将其他人隔开在几步外。
“刚刚听闻沂水突然有变,这次君再次南下,不知几日能安返?”玉兰踟蹰片刻,问得毫不拖泥带水。一双期盼的眼神仅仅盯着他。
于志龙略略沉吟,安慰道:“事虽突然,不过并无大碍,八成是前方意气不合,利益使然。即便真的反目,不过些许山间强人作乱,怎抵我军威武?”于志龙顿了顿,爱怜的看着她的面容。
这几日玉兰明显清瘦,以前圆润的脸庞清减了许多,白净的下颌显得尖了许多。
怕她饮食休息不好,于志龙特地暗中吩咐刘娥多加照拂,并送了不少细米精肉和银两使用。于世昌征战在外,无暇守庐,于兰早已明言为母守孝三个月。于世昌今日来辞行,于兰方知兄长和于志龙将即刻再次南下,心内不仅惶恐。
自入临朐来不足两月,母亲既殁,与于志龙的见面反而更少。这几次与元军交锋,于志龙几乎都是身先士卒,每战临危,事后于兰想来都是揪心的痛。兄长于世昌也是不服输的性子,两人皆在军中,于兰只能默默向天祷告,祈愿二人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小倩是个乖巧女妮子,她情智渐开,朦胧晓得兰姐心仪这飞将军,平常也随着于兰一起焚香祷告。此时小倩紧紧牵着刘娥的手,远远看着兰姐与于志龙的对谈。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这是于兰曾求教田烈所学的一首木兰辞中的诗句。细细思之,于兰有时不禁惘然,可是环顾左右,元军一直虎伺于外,顺天军只能浴血杀出一条生路。到了最后能有多少身边亲近熟悉的人幸存,只有天晓得了!
于兰父母现已双亡。除了哥哥,只有自己心仪之人最令她牵挂。可惜时势艰难险恶,无论是哥哥于世昌,还是于志龙都不得不频繁出征在外,空屋内只有佳人思念至极,满怀愁绪,对月泪流。
这次于世昌是来与妹子道别,于兰根本来不及准备,见兄长出门,急忙解了白麻孝服,就拉着几个姐妹出来,先赶至县衙。主簿陈世林正好在衙门内分派属下各项事务,见了后赶紧迎上,解释飞将军已经离衙不久,若是追往南门,或许尚能一见。
陈世林在守城期间多次见过于兰,从谢林那里多少晓得她与于志龙的关系,而且于兰在守城期间的表现也令他钦佩,所以不敢怠慢。
于兰痴痴凝视于志龙,见他双眼布满血丝,面容略显憔悴,知道他这几日根本没有休息好。自于志龙领军秘密南下攻伐,再急速回救,随后就是安抚各部将佐军士,安葬阵亡将士,商定各部的补充和整编,与谢林、陈世林确定城池的修缮和民众的善后等事项,忙得不可开交,刘娥等姐妹为了开解她,才有意在她面前提起。
“此去多则十日,少则五六日,兰姐无需忧
虑!”于志龙轻快说道,“石哥和钱正等都在前面,大家可以首尾照应,区区一座孤城,既然能一次拿下,就能二次夺取。听刘娥说你要守庐数月,我曾劝过世昌兄弟留下,不过他坚持沙场杀敌,以此向先妣祭奠。见其志不可夺,故应允了。兰姐莫怪!”
于世昌因母丧只守灵一天,就投入到军中整编和补充中,于志龙曾劝过,但于世昌只愿夺杀敌报仇,于志龙也就随他去了。
于兰轻声道:“兄长上阵杀敌,小妹在家守孝,皆是祭奠之道。若拦着他,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只是君为主帅,一人安危系于全军前途,如今亲身南北奔驰在前,倒是非长久之理。兰只恨自己是女儿身,难以上阵杀敌,惟盼君早日得胜归来!”
于志龙哈哈一笑:“我是茅厕里的石头命,又臭又硬,阎王爷可不愿收留!再说以前那般奔波的日子都熬过来了,这点风波能起甚么浪花?”
于兰白了他一眼,微瞋道:“莫要让我家哥哥肆意冲前,万事小心为上!”
于志龙点点头,看着周围许多被吸引注视过来的目光道:“那是自然,你宜保重身体,有什么事尽可找纪献成、陈世林。我们来日再见!”
于志龙虽然不是迂腐之人,但在众目睽睽下,总不好做什么亲密状,浅浅安慰于兰几句,两人就此分别,于志龙一行军马快步南行。在前面赶上谢林、钱正、穆春部,两处合为一处,继续向前。
黄二站在纪献诚、明雄身后,望着渐渐远去的军伍,不由得长吁短叹,捶胸跺足,惹得刘娥禁不住憋细嗓音问:“官人做甚?”
这句官人,声音不大不小,曲调婉转,恰巧可令周围一众人听得耳朵一阵哆嗦,叫得黄二立即面臊,面色赶紧一紧,心虚的左右瞄瞄。
“莫要乱说,这里青天白日的,人好多啊!”
自从黄二追得了刘娥,刘娥已经俨然是家中大妇样,黄二的里里外外几乎全部被其询问,只要他入城,刘娥必然在其身侧,嘘寒问暖,旁敲侧击。黄二当初为讨她欢心,特地将所得军俸犒赏全部交付与她保管,如今想要取回,却难入登天。黄二恼急,发问为何。刘娥则是羞答答道:一切只为二郎家今后多些家底积蓄,总得为儿孙辈日后积攒些!
随后河东狮吼:“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你不为家里考虑,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黄二一时哑口,半天才哧哧道:“男儿顶天立地,花点银子算个什么!再说,何来此言?”
“你也不看看侯英、罗成、吴四德这几个货!想方设法进城去喝花酒,平常拉你去的次数还少了?奴最看不惯侯英,连媳妇还没有,却总是琢磨着娶小。这个家还得是俺来做主!”
刘娥随后再腻在黄二身上,柔声道:“二郎是英雄般的人物,怎能斤斤计较这些长短,奴家这番苦心可都是为了咱家的今后光景,这购房置地,所需的银两能少得了吗?”
黄二心里按捺不住就,就欲拉她入怀,想着上下其手:“既是夫妻命,不如妹子可怜则个,今日就让俺耍耍!”
“说的什么浑话?奴家可是正经家的女子,冰清玉洁的,容不得外人说闲话!官人若是想,就快快备好嫁妆,风风光光的让奴家坐着轿子嫁过去!”刘娥狠狠打黄二的咸猪手,身子一滑,早溜出了怀。
可怜平常小有积蓄的黄二此时在外却是常常两手空空,为了过酒瘾,不得不拉上穆春这个老实人,酒酣之际哄他垫付酒钱。
诸人渐渐知道两人关系,于志龙、纪献诚等听了淡然一笑,不置一词,倒是侯英、吴四德时常拿黄二取笑。黄二被人捏住短处,不好反驳,一肚子火想对刘娥发
泄,但是回头看到刘娥的一副为家操劳、小心侍候自己的笑脸,火气顿消,再也硬气不起来。
第二日傍晚,有斥候在前方回返禀告,一路未曾发现吴胜、庞彪人马,临近三岔路,探马回报原汉军大营已撤,只余一个空寨,寨墙残破一如当初破营后,完全没有修复的迹象。人、帐等皆不见。留守卫宝等人毫无踪影。营内篝火似乎刚刚熄灭不久,尚有袅袅青烟。
于志龙令众军停步,听完消息,仍怕有伏,先令钱正领一部步卒小心上前细细观察,再分出数十士卒分向两处山头探查,若发现异常,立即鸣金示警,余部在山道宽阔处,择一平地团团布阵驻足。
看着搜查的士卒身影在两侧山峦山林间不断穿梭,穆春和于世昌等不禁等的心焦。
沂水那边现在形势发展如何,吴四德能否脱身,众人皆不晓。早去一分是一分。
终于有部分搜索士卒发回安全的信号,穆春看看天色,此时已经近暮,眼见就要天黑。他们这次出行走得甚急,无论人马皆乏,若是就地宿营,还是以前方三岔口的汉军旧营为基地最好。
穆春上前请道:“大人,天已近暮,不如移军至前方汉军大营歇息,待各部就餐,歇息一宿后再继续前行?”
谢林这一路骑马颠簸的不轻,闻言探寻的眼光转过来,等待于志龙定夺。
于志龙不言,他先看向两边,士卒们已经快至两侧山顶,火红的夕阳已经完全没入了地平线,只留下一抹金色的云霞浮在天边,用不了一炷香天色就会完全转暗。
当初于志龙等就是隐蔽在山峦中,打了言明所部一个埋伏,前方大营早已残破,且壕沟、鹿岩等几乎被当初破营后毁坏,若是贸然宿在哪里,于志龙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且稍等,待两侧返回消息再说。”于志龙不纳。
清风寨卫宝所部踪迹全无,吴胜领着清风寨所部自临朐回山,如今也是一点迹象找不到,万一真的与其翻脸,自己总要预防万一。
于世昌有些不耐,连带着情绪传给了胯下战马。于世昌在原地兜了两个圈子,对于志龙道:“清风寨人马虽多,这几日见识了我等军威,怎敢轻易触犯?不如我带一部侦骑再往前探探?”
“也好,就烦劳世昌兄弟了。”这次于志龙首肯了。
于世昌大喜,点起一队骑兵就往前冲,行了没有百余步,前方突然返回一骑快马,见他马速飞快,可知必有消息。于世昌止住马队,索性自己一人随他回返,听听是何消息。
那斥候飞速来到于志龙面前,下马拜道:“大人,前方一处山坳发现许多尸首,看衣饰全是当初在营内的汉军俘虏!”
于志龙等大疑,急问:“有多少?死了多久?周围可有异常?”
“大约百余人,尸首已经僵冷,估计有一日左右。有兄弟在四周正在探查,尚未发现敌踪。”那斥候回禀。
于志龙略一思索,就要前去细看,谢林阻道:“大人一军主帅,不可轻动,属下主临朐县务,曾断得一些命案,倒是有些断案经历,愿代大人察之。”
于志龙同意:“速去速回!”谢林应了声,随那斥候前往,于世昌拨转马头,领着那队骑卒一同护送前去。
自从于志龙解围临朐后,本书就进入第二卷了。月下一直在构思第二卷的细节,不过看见此书反响寥寥,有些意兴索然,当然是月下的文笔不足,只是希望起码把第二卷内容全部交待各大家,把月下对历史的一些看法说出来。希望诸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