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渐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茶水放在一边，心里微微有些鄙夷，这大越国的丞相府，待客的茶叶，就是连大明的贩夫走卒都看不上的玩意么，这都是什么东西，喝一口满嘴都是末子。

那位丞相大人，估摸着还要摆摆架子，他也不着急，站起身来，打量这客厅里的摆设，等到他看完这一切，心里的鄙薄更加浓郁了，这就是大越国的丞相府，连个暴发户的客厅都比不上啊，暴发户的客厅里，好歹还有几副装门面的字画，即使是赝品，看起来，也是让人眼睛舒坦一些，这墙上挂的东西，简直比方离小时候画的东西都不如！

我就不该对大越国有什么期待的！

叹了口气，方渐摇摇头，坐了下来。

他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尽管他和林无双达成了协议，但是，并不意味这，他所做的一切都要随着林无双的意思去做，比如现在，林无双觉得他应该先到郑氏那边联络奔走，但是他就觉得，林无双一旦对大越国动兵，最先受到震动并有所反应的，并不是郑氏，而应该是自己利益受损的阮氏。郑氏即便是要下注，也得看看林无双对阮氏造成的困扰大不大，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他呆在郑氏的那一边，可以说不可能有什么建树。

但是，在升龙，在阮氏这里，他能做的事情就多了，这也是他花费了重金才能够坐在这里的原因，为了结交丞相的那个侄子，他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为是就是今天能够坐在这里，北光的消息能够传过来，自然他这种消息灵通人士更加知道，他敏感的觉得，终于到了自己粉墨登场的时候到了。

一个老人慢慢悠悠的由一个丫鬟搀扶着走了过来，方渐从自己的沉思中惊醒，急忙站了起来，他没见过丞相，但是，这个地方，有这个派头的，只可能是丞相本人了。

“不用客气，明国来的客人嘛，很久没见到了！”出人意料的是，这为老丞相居然一口的大明话，这让担心沟通不畅的方渐放下了最后的一点心思，为了这个，他还特意找了通译呢，如今就在门外候着。

“见过丞相大人！”方渐拱拱手，这个动作，他不知道做了多少遍，做起来那真是熟练之极，好看之极，说出的儒雅，扶着丞相的那个小丫鬟，看到都是微微眼睛一亮。

“你是做什么的啊，来见本相，听说是要孝敬本相？”丞相看起来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不过，方渐要是看到了他刚刚吃饭的那一幕，肯定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在下只是一介商人，来往明国和大越之间，什么都能买，什么都能卖，要是有丞相看得上的小玩意，孝敬丞相，那自己是在下的荣幸！”

“明国人就是虚伪，咱们大越人上你们明国人的当不少啊，说的比什么都好听，真的要占你们点便宜的时候，你们叫的比谁都大声！”丞相撇撇干瘪的嘴：“我不喜欢明国人！”

方渐微微的笑了笑，“英雄所见略同，在下也不大喜欢明国人！”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了，你不也是明国人么？”老丞相眼睛中微微一丝光芒闪过，嘴里却是依然慢慢悠悠的说道。

“在下的这个明国人，和别的明国人不同，只要踏上明国的土地，只怕明国的朝廷，官兵，公差，甚至江湖中人，都是要在下的命的，所以，明国那地方，能不去的还不不去的好！”

“哦，你不是做生意的吗，你这不去明国，怎么卖东西到我大越来啊，你这人不老实啊！”

“丞相大人有所不知，如今就算不去明国，明国的东西却是依然可以弄到的，走海路，可以走占城，走陆路的话，大越的广平，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你去过广平？”丞相浑浊的双眼，看着方渐：“听起来，你去过广平！”

“在那里呆过一段时间，当地的城主，还算给在下几分薄面！”

这一次，方渐说话后，丞相的眼睛却是闭上了，好事睡着了一样，方渐也不着急，就那么默默的站在那里。

足足过了半响，丞相大人才突然睁开眼睛：“给是说说那个林无双的事情，不论大小事情，只要你知道的，还有，若是有半句虚言，你就留下来陪我吧，以后哪里都不用去了！”

方渐佯装愣了一愣，然后才露出一丝喜色，”原来丞相大人也知道林无双啊，这就好说了，对林无双的时候，我知道得还真不少呢……”

……

方渐在丞相府差不多呆了一个时辰，这个记录作为一个从来没在阮朝任官的人来说，已经很罕见了，走的时候，他甚至没有从大门走，而是从侧门离开的，这个时候，他可不能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在客厅里，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他在说话，老丞相在听，但是方渐知道，能不能入得了这丞相的法眼，就是这一次了，只要自己说的话里，有半点纰漏，这个老家伙心思缜密，只怕多半能看出来，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在大明呆不下去然后在广平经商的商人，他相信，没有渠道接触林无双的大越人，肯定会对这个渠道觉得奇货可居。

林无双的事情，他大多说的是真事，甚至有的地方他还帮林无双美化了一下，在他的嘴里，林无双简直就是一个野心勃勃杀伐果断的枭雄人物，有钱，有兵，还喜怒无常，这符合大越人对大明的大人物的认知，当然，关于清风营，他也透露了一点大越国的探子打探不到的消息，比如他们的火器，他们的掌心雷，这会让丞相觉得他可以接触到林无双集团的核心，这一切都做完了之后，丞相大人让他离开了。

反正他一切该做的都做了，若是这样的话，这丞相大人都不对他动心，不想加以利用，那他就可以立刻大道回府了，还什么联络奔走，大越人蠢到这个地步，直接和林无双推平了这里就是，想来难度也不是很大。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那个引见他的中年人，也就是老丞相的侄子，被老丞相叫了过来，仔细的询问了一下他们结识的情况。

等到老丞相打发走自己的侄子的时候，心里已经有八成的把握去，确定方渐就是林无双那边派出来的暗线了，当然，说是使者也行，暗线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有话要说，那不是使者是什么。

当天晚上，方渐再一次来到了丞相府，不过，这一次，他见到的再也是不一副老迈昏庸样子的丞相了。

“北光的时候，和林无双有没有关系！”这一次丞相大人没和他玩虚的，他一坐下，丞相就开门见山的问道。

“有！”方渐想都没想，立刻回答道。

“他想干什么？”丞相追问道：“或者说，他想要什么？”

“北光全府！”方渐还是没有迟疑：“阮朝正式册封他一个官职，北光还是阮朝的北光，广平还是阮朝的广平，他甚至可以作为屏障，为阮朝抵御大明的觊觎！”

“你如何取信于我，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的这名字是真名还是假名？”丞相不是那么好糊弄，尽管方渐并没有骗他。

“丞相大人可以派人拿着我的书信去林无双那里询问，我就留在这里，若是林无双对我说的有任何否认，丞相大人怎么处置我都可以！”方渐脸色都没变，这种事情，他做的驾轻就熟，更别说，他现在连一句谎话都没有，脸上更是看不出半点一样了。

“我会去信问的！”老丞相显然不会轻易相信方渐：“你如果是林无双的人，也必定是他亲近的人，这种事情，他不可能派外人来做！”

方渐不出声，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老丞相的这个认识虽然错误，但是对他明显是有利的，他不会特意去纠正他的错误认知。

“这些天，你就住在这里吧，最多十天，确认你的身份的消息就会传回来，到时候我们在谈其他的！”老丞相沉吟了一下：“你也写一封书信，让我送信的人能够取信林无双，如果这一切都没有问题的话，你的事情，我会禀报给阮王！”

“好！”方渐痛快的答应道，“等到丞相什么时候相信我了，我们再谈其他的吧，不过，在没有明确的消息之前，我不保证林无双的军队不会再有什么行动！”

老丞相哼了一声，不做答复，走了出去，方渐微微一笑，他的计划，才刚刚开始，不过，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相信接下来他在升龙的这段日子，一定过的非常的丰富精彩。

“林无双啊林无双，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才好！”他喃喃自语道：“我可是将我全部的赌注，都压在了你的身上，你要是让我失望了，我怕也是会让你失望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