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才和黄脸的曹芸娘，在低声的说着什么，林无双进来，也没人抬起来看他一眼，于是他很自觉的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装背景，这几天在这两人面前他大多数时间都是这种相处模式，人家叫他过来，并不是想要和他商议什么事情，只不过看到他在视线之内觉得踏实一点，说白了，林无双就是一个可移动的背景，加上黄脸妹子对他的怨念，他想离开黄脸妹子的视线太长时间，黄脸妹子可不答应。

“叛军已经往西退却，张游击的这个命令，来得正好，固守这广利县，原本就是咱们的打算，这军粮在城里搜集到搜集不到，倒是问题不大了，都是张指挥一脉，他总不会看到咱们断粮吧！”

“不能这么想，军粮咱们自然要找张游击要，谁叫他是咱们的上官呢，不过，按照我的估计，这即使要得到，也不会有太多，毕竟咱们在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他不会因为咱们消耗多少就给咱们多少的！”

王秀才眉头紧蹙，似乎不大乐观：“最有可能的，就是他手中有军粮，也会三天一给，或者两天一个，也许一天一给这样的事情都未尝不会发生，他是张指挥的心腹，这些人的心思，我可是清楚的很，既要用咱们，又担心咱们不听话，指望他们大大方方的补充，那是不可能的！”

“那咱们干脆回头，既然播州已经破了，好处也轮不到咱们，咱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饿肚皮么？”曹芸娘一张小黄脸，认真起来的时候，倒是有几分气度的。

“仗都打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回去，咱们岂不是傻瓜！”王秀才哼了一声：“依我看，最有可能的是，用这粮食卡在咱们的命脉，然后趁着这次大战官兵们死伤甚多的空虚，想咱们清风营打散了补充进各营，这样咱们的人，只有这样，他们才放心，他们就是看准了咱们不想进，也退不了，才会下这命令的！”

“王叔！”曹芸娘看了她一眼。

“等等，让我好好的想一想，总会有法子的，清风营是咱们的清风营，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坐在一边的林无双，从这只言片语中，听出了一丝端倪，却是有些愣了，虽然知道播州的叛军必定会一败涂地，但是，这败得也太快了吧，这一个月之前还在气势汹汹的围攻贵州，大有一统贵州全境糜乱四川云南的气势，这一个月后，居然连自己的老窝都被官兵给破了，这也太戏剧化了吧！

更要紧的是，这战战事中，自己压根儿就什么表现都没有，好处，坏处都一概没有，这让他有一种入宝山而空手而回的感觉，这可是战争啊，自己赶上这个好机会，怎么能够啥事情都没折腾出来呢，播州破了，那明教的大小头目肯定也是死的死逃的逃了，那自己还去播州有意义吗？

那边的曹芸娘已经和王秀才说完了，王秀才陷入了沉思，曹芸娘也不打搅他，默默的走到一边，眼光看到坐在一边有些出神的林无双，没好气的鼻子哼了一声，也不搭理他，就那么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你出来”进过林无双身边的时候，她冷冷的开口了：“别在这里碍眼，打搅王叔想事情！”

这几天她都是这态度，林无双也不指望她一脸笑容的和自己说话了，站了起来，跟着她走了出去，只不过，他脑子里还在转悠播州被破的事情。

“曹千户，播州破了？”走出大堂，林无双开口问道：“这消息属实吗？”

这是他怀着万一的想法发问的，万一这是那老奸巨猾的王秀才和曹芸娘演的一出双簧，就为了忽悠他一个人，那他上当可就够冤的了。

“当然破了！”曹芸娘看了他一眼，脸色如水：“不过是你从我这里知道的早一些，消息已经散了出去，等会儿你那属下来见你的时候，你问他就知道了！”

“我说，既然播州已经破了，我也不知道你是要去哪一支兵马，不过朝廷大军，除了部分留守清剿残敌，大部分已经尾随突围而去的叛军而去，我们之间的交易，是不是也该中止了！”

曹芸娘考虑的事情显然更合乎她的贴身利益一些，也不管林无双那一副不大淡定的神色，直接就开口了：“当初我说送你们到播州，如今我们游击将军的命令下来了，让我部就地固守，防止叛军死灰复燃，这播州是去不了，反正怀里距离播州也不足百里了，你们给我弄走这脸上的脏东西后，就好走不送了！”

“就这样？”

林无双似乎觉得有些意外，就算这曹芸娘没什么脾气，里面的那个王秀才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啊，这事情就这么了结，他还真有些不大相信呢，在他想来，就算不加害自己一行人，这大大小小的苦头，总是要吃一点的，当然，吃苦头的事情，那就拜托方离了，林无双可没打算自己吃。

可是，这曹芸娘也太轻描淡写了一番了吧，换位思考一下，若是自己是曹芸娘，好生生的带着兵马磨蹭，突然闯进这么一群锦衣卫来，险些坏了自己的计划，然后还用这种不大上台面的手段胁迫自己，只怕自己也恨得牙痒痒的了吧，更别说，那锦衣卫头目，有意无意还占了自己的便宜，用这个时代的观念来看，就算是杀了这些个锦衣卫，都不算多出格的事情，反正是招安的山贼，大不了再反一次罢了，贵州别的不多，山多的是，当山贼和当官兵，一样有前途。

但是，听听她说的什么——好走不送？

尼玛，这丫头不是憋着一肚子坏水，等着方离一给他解开她脸上的药物，就送大家所有人都上黄泉路吧，女人发起疯来，可是比男人厉害多了，尤其还是一个从小在山贼群中长大的女人，指望她三观有多么正，为人有多么温柔，只怕有些不大靠得住。

“你还想怎么样？”曹芸娘柳眉一竖，“你没听到我军中都缺粮了么，哪里那么多吃的喝的养你们这群闲人！”

说罢，她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留得林无双在原地一阵纳闷：莫非自己真猜对了，自己什么都没说，至于这么大怒气么？真以为化个妆你怒气值就攒满了可以放大招了啊！

方离的到来，确认了曹芸娘给林无双的消息，对于叛军兵败的事情，曹芸娘显然是第一时间通报了全军，这样提升士气的事情，没有将官不会做的，哪怕是明天都揭不开锅了要饿肚皮了，这好消息也不嫌多的。

原以为方离听到这个消息，会心有戚戚，不过，看到方离神色如常，林无双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按照方离透露的消息，这次叛乱，明教也算是投入较大的一次，这人力物力自然不必说，被朝廷镇压下去，作为明教的大头目，起码得心疼得一抽一抽的，更别说，播州城里，应该还有几个和方离地位不相上下的明教头目，你总不至于一点心都不担吧！

但是方离偏生就是一点心都不担的样子，瞅着门口站着的那两兄弟似乎并不在意两人说话的空档，林无双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方离意味深长的给了他一个回答：“不是说有部分叛军突围而去了吗！”

话说的有点隐晦，不过林无双倒是一下就听明白了，似乎，这意思是说，明教的人没受到多大的损失？

“其实这次城破，叛军那边，应该也是有些人早就知道的结局，城破之时，杨珠战败而死，杨应龙阖家举火自焚，杨家在播州数十代的统治，也算是烟消云散了，他杨家的死忠在官兵的清剿下，死伤殆尽，突围的那些叛军，据说大多数都是他叛乱之后招揽而来的兵马，这些兵马没有了杨应龙，也成不了多大的气候！”

林无双微微咀嚼着这话里的信息量，心里突然一动：“这些突围出去的兵马，遁入山林被官兵打散了么？”

“好像是朝着四川流窜而去！”方离脸上似笑非笑。

明白了，这下真的明白了！林无双点了点头，死的是杨应龙，败的是杨应龙的兵马，明教的人马虽然也许有点损失，但是大部分大概都是在这突围的兵马当中，既然没有散入山林，那就是意味着建制还在，至于能不能逃出生天，那就不是眼前的他可以知道的事情了。

“对了！”了解了这一点点，林无双心里倒是踏实了许多，这播州去不去都无所谓了，真要是有心扶持明教，那也得等他们的兵马有个落脚的地方再说，就算农村包围城市，也得有个根据地不是，一群流民，上天了也就是李自成的下场，想来扶持也没多大的意义了。

“曹千户似乎不大愿意留客了，这事情我们合计一下，看看什么时候离开合适！”

“一切听大人吩咐就是！”方离脸上的笑容十分的诡异：“都是朝廷的兵马，难道大人还怕曹千户加害大人不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