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似乎格外的漫长。
天色刚刚露出点微光的时候,小五就已经从栖身的地方飘然而去,而方离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扮,走了出去。
确知林无双的确在此之后,方离对于自己昨天悄悄的潜入那院子,感到有几分侥幸,不过,他今日他再去,就不会那么鬼鬼祟祟了,不管怎么说,只要能见到林无双的面,那些眼下看起来似乎无处不再的军兵也就算不得什么了,林无双不是翻脸无情的人,若是要对付他明教,在通州他有很多机会将他留下来,这一点,方离笃定不已。
刚刚开门的药局,一些少年们在忙碌着,有打扫院子的,有将昨晚收进去的桌椅重新搬出来的,更有人将熬住了半夜的一大桶稀粥,从院子里抬了出来,这大概是药局除了诊病释药以外,另外一个吸引人的地方,每天早上都有有白粥施放,虽然不能吃饱,但是对饥肠辘辘的伤患病患们,已经比什么都强了。
方离已经看到,粥桶一抬出来,几个人影很神奇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钻了出来,安安静静的等候在门口了,他低下头,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尽管,他手中连个可以盛粥的粥碗都没有。
黎明前的最后一段黑暗时光过去之后,天色就亮的非常的快了,药局的少年们还没有将桌椅摆放整齐,打扫院子的还没有完成自己的工作,适才那种蒙蒙亮的感觉,就已经消失得恭恭敬敬,而这院门口聚集取来等候施粥的人,也有刚刚寥寥数,激增到了三五十人,再多,也就没有了,来迟了的人一看到这队伍,就知道今日早上的这些白粥,已经没了自己的份儿,自然也不会上去凑这个热闹了。
“开始了开始了!”排队的人微微有些激动,那些个横眉竖眼的士兵们,没有出来,但是队伍依然不乱,那些哄抢的事情,在别处或者有发生,但是这里绝对是没有的,若是为了一碗白粥,让这些大夫不给自己诊治了,那才就亏得慌了,这些排队的,除了不多的一些伤兵,大多是城里或者城外的难民,这个轻重,他们还是分的清楚的。
轮到方离的时候,方离往前走了一步,一个大木勺子在他眼前晃了晃:“碗呢?”
“没!”方离低着头,貌似有些赧然,对方似乎也不怎么在意,好像这种情况出现过多次一样,顺水就从身后抄起一个瓷碗,舀了一勺进去:“蹲院子里吃,吃完了将碗洗干净了还回来!”
方离等的就是这一句,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端着盛满的碗,走到了墙边,蹲了下来,然后一边哈着气吹着自己碗里冒出来的热气,一边开始打量着院子里的情形。
院子很大,有些军兵从不远处的厢房里已经起身,正在活动筋骨什么的,水井边有几个士兵,将一桶桶水打出来,供应这些军兵们洗簌,施粥的这边的东西,这些军兵们看都没看一眼,这让方离微微有些惊讶,不是惊讶这些军兵的淡定,而是惊讶那些洗簌完的军兵,忙完了自己的个人整理之后,一个个拿着自己的刁斗,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着,围着,丝毫没有往这边凑的意思。
军兵们也是人,他们也要吃东西的,这一大早的,刁斗都拿出来了,方离居然没看见别的吃的东西抬出来。
“开水来了!”有人大叫着着,抬出了东西,却不是方离想要看到的,但是那些军兵们却是从自己是行囊里,拿出一块块面饼一样的东西,放在刁斗里,一个起身去取水。
然后,不仅仅是方离,几乎他这边所有的人都闻到了一股浓郁之极的香气,在院子里飘散开来,那是从军兵们的刁斗里散发出来的味道,方离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然后就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些军兵们,从自己的刁斗里,夹起一根根的面条,香喷喷的吃了起来。
开水泡一泡就可以吃的面条?这帮朝廷的鹰犬,还真是会享受,熬点粥吃点面饼什么的,难道不行吗!
看看自己碗里的白粥,方离鄙夷了一下,将头转向另外一边。
那边是内院,嗯,应该就是林无双和吴家小妹他们住的地方,昨天自己就是在那门口遇见吴家小妹的,怕被人发现,匆匆说了一句就退了出去,呆在这里,倒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那内院的门口,从里面出来任何一个人,都逃不过他的眼光。
有个猥琐的家伙,拎着裤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下意识的朝着内院那边看了一看,回过头来的似乎,正好和方离的目光碰了个正着,方离急忙低下头去,不去看那人。
“大柱兄弟,辛苦了!”猥琐的家伙,眼光在这边转了一转,并没多做停留,而是笑嘻嘻的朝着内院里头打着招呼。
“辛苦啥,早上活动一下,舒爽!”一个铁塔般的身影,从内院走了出来,蒲扇大的巴掌有些厌恶的挥了挥,似乎对那令方离感到口水都多了几分的浓郁香气,十分的厌恶似的:“老麻,你也得多练练,你这干巴得还没一个女人重,我都怕哪天一不留神踩到你把你给踩死了!”
“什么话!”麻老苗眼睛一翻,前面正在忙碌的几个小女孩,却是吃吃笑了起来,田大柱这声音如此巨大,几乎每个人都听到了。
“去去去!”朝着那几个小女孩摆摆手,麻老苗朝着那边吃着正向的军兵们鄙夷的看了一眼,有些讨好的看着田大柱:“今天,咱们换个口味?”
“换啥口味,我才不上你当呢!”田大柱哼了一声:“都不知道你们吃什么长大的,那么辛辣的东西,你吃得这么有滋有味,我可消受不了,我今儿不和你一起吃了!”
“换个,换一个呗!”麻老苗嘻嘻笑道:“你们北人,吃不得辛辣那是自然,我可是药王爷爷的亲传,药王爷爷你知道的,尝尽百药的,一点点辛辣算什么,我还就好这一口!”
他朝着身后的屋子指了一指:“我那里还有几包排骨的,换你那个麻辣的呗,这个麻辣的,本来就不多啊,大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也算他身边的人了吧,也也不知道照顾照顾我,尽弄些寡淡无味的东西,怎么吃得下哦!”
“你是埋怨大人喽!”田大柱斜着眼问道。
“我哪里敢啊!”麻老苗连连摇头。
“那你是说大小姐分的不均哦!”田大柱继续追问道:“要不,回头我问问大小姐去!”
“别,别啊!”麻老苗的褶子脸一脸的谄媚:“大柱兄弟,你总不能这么不讲情意吧,吃了大人给咱们的这些军粮,其他的东西还吃得下么,你这不是要在大小姐面前告状,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哼,你知道就好,诳我不说,还说大人和大小姐的坏话,去到王百户那边玩去!”
“我拿酒和你换!”
“不喝!”
“大人赏赐下的那种!”麻老苗一脸的肉疼:“一小瓶换你所有的麻辣的,还有你不许将刚才我说的告诉大人和大小姐!”
“成交!”田大柱哈哈大笑:“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就一包麻辣的了,快去拿酒,你要反悔,别怪我不客气啊!”
院子里的少年们,看到麻老苗居然吃了经常被他忽悠的田大柱的憋,一个个再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看来了,就算是老实人,被人忽悠多了,也会多长一个心眼啊!
这些他们看似平常的话,在方离耳朵了,却是信息量巨大,他本来就是一个善于从只言片语中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的人,这两人寥寥几句,带来的信息,已经够他琢磨好一阵子了。
林无双不仅仅带来的有药物,还有军粮,酒,这些军兵们的那种一泡热水就可以吃的面条,显然就是军粮的一种,而林无双身边的人,和这些普通士兵吃的显然不是一样的,这个大个子,应该是林无双的亲卫什么的,从内院出来的,不是贴身的护卫那种,肯定是没资格在里面逗留的。
那个猥琐的家伙,也是称呼林无双为大人,但是,似乎他的身份,比起那些护卫的军兵高一些,但是比起这个大个子却有要低一些,不过也享受了林无双带来的这些东西的待遇。
药材,军械,粮食,酒!这就还不是市面上见到的普通酒水,他们的口气中特意强调,这是林无双赏赐下来的,显然也不是凡品,方离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在一抽一抽的作疼,这些东西,当日自己稍微努力一点,投入大一点,都应该是自己明教的啊,也不至于现在便宜了这些朝廷鹰犬。
“吃完了么,吃完了去把碗洗干净!”有人朝着这边吆喝,方离看看自己的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他露出有些憨厚的笑容,有些讨好的对着那个拿着勺子的少年:“我饿了两天了,这位好心的小哥,能再给我半碗么,就半碗,我可以帮你洗刷碗筷,打扫院子,我做事很麻利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