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错觉，或许是因为这东厂的大堂上，供着这么一副岳武穆的画像，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以至于念恩朝着林无双看来的时候，那副过于阴柔的美男子面貌的设定，林无双也觉得不是那么难接受了，就算是一个女人做这东厂的提督，想必也不会比正气浩然的岳武穆被东厂供奉更离谱吧！
“锦衣卫林无双，见过念公公！”林无双抱抱拳，很是淡然的开口，颇有些不卑不亢的味道。
一直到现在，他看这大明朝的人和事情，都是一种超脱的、局外人的眼光，说白了，就是一点归属感都没，哪怕是别人塞了一个锦衣卫的百户的官职过来，他也不过是觉得对自己有利而接受的，所以，东厂和锦衣卫有龌龊也好，东厂恶名天下也好，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就好像一个人看电影，哪怕电影里出现一个大人物，看电影的人会诚惶诚恐的下跪拜见么？电影里演的再跌宕起伏再扣人心弦，作为局外人的观众，也是是看个热闹而已。
紧紧的盯着林无双，足足看了几分钟，念恩突然微微笑了起来，那笑容，竟然有几分阳光。
“倒是个胆气儿壮的！”
“不敢，谢念公公谬赞，没有点胆量，今日长街上，下官怕是早就望风而逃了！”
“坐下说话吧！”念恩摇摇头，这小子是不是个人物不知道，但是绝对是个滑头，这见面第一句就将今天的事情拿了出来，这是挟恩么？想到公主殿下郑重的吩咐，他内心有些苦笑，就算没有今日里长街上这档子事情，我也不能拿你怎么着啊！
“林百户是哪里人氏啊！”他开口问道，不慌不忙的，竟然是是笑容可掬一副话家常的样子，林无双一愣，这和自己想的有些不大符合啊。
门口站立着的几个番子，也是一脸的惊讶，在这东厂，什么时候有人看见过厂公如此和蔼可亲过，尤其还是对着锦衣卫的一个百户，有那心思龌蹉的，都现在瞎想，这林无双是不是自己厂公大人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了。
“下官京师人氏，京师人氏！”林无双回答道。
“哦，这进了锦衣卫多少年了，看林百户年纪轻轻，这是承袭的这锦衣卫的职司吧！”
这是念恩在套林无双的底细，东厂搜集情报的能力，在京师未必比锦衣卫差多少，不过，今日发生的事情时间太短，关于林无双这人的情报，根本就还没有来得及收集，对于眼前的这个小百户，念恩知道就只是两点，第一，这人算是救过自己；第二，公主殿下很在意这人。
所以，他对林无双也是挺好奇的。
他奇怪，林无双就更奇怪了，他问的这些东西，林无双很轻易的就判断，自己的真正身份，眼前的这个东厂提督，还真的一点都不清楚，这个时候，他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看来即使众所周知这念恩是朱咏红的人，但是，如果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在他面前，自己也不过就是一个锦衣卫的小百户而已，东厂提督和锦衣卫百户之间地位的差别，足以让对方在自己面前随心所欲的做任何事情了。
刚才不应该那么得瑟的！林无双反省不已，姿态低一点，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听说太监心眼都不大，万一自己显摆自己救人的功劳，被这家伙不喜，那就该自己倒霉了，妈蛋，在家里那帮大的小的面前装十三装习惯了，忘记这是在人家的屋檐下了。
既然不知道，那么就按照不知道的剧本来了！林无双沉住气，按照自己众所周知的履历，说了一遍，这还真不是瞎编的，这念恩要是真有本事，将锦衣卫的存档调来看看，那么林无双这个百户的存档上的履历，那肯定和他说的没多大区别，当初吴清河为了他编这个履历，可是费了好大功夫，可不就是为了应付今日这场面。
念恩一边听，脸色却是微微变得古怪了，按照林无双的说法，此人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啊，就算他有几分武勇，那也只能解释今日长街上的事情，又怎么能解释公主殿下对他的看重呢?
说了半天的闲话，念恩始终不得要领。
“今日的事，原本打算去和你们指挥使说一说的，总不成你立下了这番功劳，我一点表示都没有，若是赏罚都不分明，如何服众！”终于说道了正题：“不过，今日之日，那些刺客穷凶恶极，虽然没有伤得我半分而铩羽而归，但是，这些贼子必定是贼心不死，赏赐你点钱财或者是将你的位子提那么一提，似乎都比不得你的性命重要！”
念恩看着林无双，脸色有些玩味：“我平日里深居大内，贼子再度行刺我怕是不大容易，但是若是找上你泄愤，却是简单的多，林百户，今日死在你手下的刺客，怕是不少吧！”
林无双身子一震，若是不念恩提醒，他还真没想到这一茬，还以为自己和这东厂提督，阴差阳错的结下了一份善缘，看来，这哪里是善缘，分明是恶果啊！
“知道怕了！”念恩呵呵一笑，这才正常嘛，还以为你小子真是傻大胆的，涉及到自己的性命的事情，你还是会害怕的啊！
“那些刺客，念公公查出来是什么人没有？”林无双咽咽口水，有些希冀的问道，对方敢刺杀东厂提督，那就更敢刺杀他了，他可不想时时刻刻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我们东厂的人正在加紧盘查，目前还没什么眉目，不过，总归有查出来的时候！”念恩回答道，笑吟吟的看着林无双，心里不禁有几分得意。
一个小百户哪里能应付得了这些刺客的报复，只要林无双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他相信都不用自己开口，只怕这林无双主动就会求自己派人保护他了，毕竟这事情自己承过他的情，那到时候自己就顺手推舟，给他派几个好手在身边，神不知鬼不觉就将公主殿下的吩咐给办了。
念恩心情越想越畅快，盯着林无双，心里却是在不停的说道：“求我啊，开口求公公我救你啊，你一开口，我就答应你！”
“刺客会来报复我？”林无双喃喃自语。
“这是一定的！”念恩狠狠的点了点头。
“念公公，下官突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情，先行告退了！”
念恩愕然看到林无双匆匆一抱拳，就要离去，一口气险些没有吐出来，这家伙是傻子吧，放着自己这个东厂厂公不求救，这是打算回去用他那百户所的几个小破人抵挡那些刺客么？
“站住！”见到林无双就要走到大堂门口来，念恩大喊一声，门口的几个番子，立刻手按刀柄将林无双给拦住了。
“你给我回来？”耷拉着脸，念恩朝着林无双吼了一句：“你救过我，我总不能看着你这小命就这么玩没了，你这急匆匆的回去，是要去先料理后事吗？”
“公公肯援手？”这下，吃惊的是林无双了。
“我像是那么寡恩之人么？”念恩没好气的回答道：“不过，我东厂的人去护着你，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你家指挥使知道了，嘴上不说，心里说不得要埋怨一下我这手伸的太长，要不然，你就在我这东厂，住上个一年半载的，等此事平息下来，再回你锦衣卫继续当差？”
说一说完，念恩就摇摇头，都被这家伙气得语无伦次了，让一锦衣卫呆东厂一年半载，这怎么可能。
林无双还没说话，似乎在考虑这建议的可行性，念恩又开口说道：“或者，要不，你就干脆加了我东厂算了，回头我去见下你们指挥使，咱们特事特办，想必你们指挥使也不会驳了我这点面子！”
不过是从锦衣卫里要个人而已，东厂之初，基本上所有的骨干都是从锦衣卫调过来的，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事儿，念恩想来，自己这个建议林无双大概能接受的，若是他接受，自己被这个家伙打乱的如意算盘，也就可以重新进入正轨了。
“谢公公美意！”林无双这一下，可是一点丝毫都没有考虑，立刻就拒绝道：“不过，下官是坚决不进东厂的！”
“你看不起咱们东厂？”念恩脸黑了下来，“不知道多少人想进咱们东厂，我都不屑拿正眼看他们，你过来我们东厂，至少给你一个档头的位置，比在锦衣卫要威风多了！”
“不进东厂！”林无双很是肯定的回答，又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这样自己的意思表达得更坚定一些。
“好，好！”念恩气得花枝乱颤，手上兰花指翘了起来，指着林无双：“当面拒绝我的好意的人，我还没遇见过，林百户，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少不得我连你家指挥使的面子都不买也要让你在我东厂住上个一年半载了，先前请来你住，那是拿你当客人，这回要是你说不上来，那就只怕要住在我东厂的地牢里了！”
“这个，下官还尚未婚配！”林无双见到似乎有些抓狂的念恩，心里也有几分担心他暴走。
“你有没有婚配和入不入我东厂，有啥关系！”这样不着边际的回答，果然令抓狂的念恩，有了几分暴走的迹象。
林无双眨眨无辜的大眼睛，有些不解的问道：“不是说入东厂要先净身的么，下官还未曾婚配，当然不想净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