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恩大骂自己的手下的时候，林无双正在看病。

看病的意思不是他给人看病，而是别人给他看病。一行人还没到家，那好像是受伤的属下的兄长，就被林无双快马加鞭的派去药局请吴胜怡了，等到他们到家的时候，吴胜怡已经带着她的小药箱子等着了。

先是冲过来，浑身上下将林无双检查了一遍，确保林无双没那里伤着，吴胜怡才在林无双的催促下去医治伤者，那人中弩的腿都肿得如同一条大象腿了，伤口那流出来的血水都是暗黑色的，林无双虽然很感激吴胜怡的关心，但是再不催着她快点医治的话，这人只怕最后半条命都没了。

“你们是亲兄弟？”斜斜坐在门前小丫头们送来的软椅上，林无双一阵疲倦，看着站在门外一脸担忧的那个家伙，忍不住问道。

“回大人话，小的李布三，里面的是李布四，我们是亲兄弟！”

“这名字，啧啧！”林无双啧啧了两声，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这两兄弟的父母到底是多么的不待见自己的这两儿子，才会取这样的名字，不三不四！

“前几日在我身边的人，好像不是你们兄弟吧！”林无双摇摇头，有些疑惑，身边的人经常就换几个，韦敏河不放心别人，都是用的从府军前卫的带来的老部下，这些人林无双虽然个个都很面熟，但是让他一个个叫出名字并对上号来，却是有些不大容易。

“前天才轮到我们兄弟轮值，我们头儿的安排是宅子里四个，宅子外面四个，每十天轮换一次！”李布三的回答中规中矩，虽然没多么的不耐，但是眉眼之间的焦灼担忧，还是显而易见的。

“放心好了，吴姑娘不是被人称作神医的吗，上次太医院的太医来给我看病，都夸过她的医术的，你兄弟一定没事的！”林无双看出他的担忧，安慰着他：“再说，你这兄弟的名字也取得不错，不四，这不就是不死嘛，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那是吴姑娘看在百户大人的金面上，要不然，哪里会这么容易请得动，这伤势……”李布三感激的朝着林无双点点头，说到这里，他狠狠咒骂了一句：“那些贼人手段太过于龌龊，劲弩本来杀伤力就够大，须臾之间取人性命，他们居然还在弩箭上涂抹了剧毒，这简直是卑鄙无耻！”

卑鄙吗？林无双摇摇头，并不觉得这有多卑鄙，那些刺客连命都不要了来行刺那东厂的厂公，箭矢上涂抹点毒药，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怪只怪自己适逢其会，赶上这一趟了，这李布四受伤，算起来自己还是应该负主要责任的。

“你见过东厂的厂公，那个念恩公公，这姓有点古怪啊，有姓念的么？”将话题岔开，林无双心里却是已经下了决心，不管花多少银子，用多少药，终归是要保住屋子里的李布四的，若是这人真是因为毒箭残废或者死了，自己就供养他们的家人一辈子，现在的他，应该有这个能力。

“念公公是不是姓念，这个属下就不清楚了！”李布四回答道：“不过，属下在调到长庆宫行走的之前，在宫里是要轮值的，那时候就见过念公公，等到调到长庆宫之后，见到念公公的时候就更多了！”

他脸色有些莫名其妙的古怪：“其实，咱们也算的上是自己人，大人出手，也没有帮错人！”

“自己人？这话怎么说！”林无双有些奇怪了，自己是锦衣卫，而李布四眼下虽然没有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但是他已经从府军前卫调到了锦衣卫自己的属下，没听过锦衣卫和东厂还是自己人的，这两个冤家衙门，明争暗斗不知道斗了多少年了，怎么可能是自己人。

东厂的业务范围现在是有些广了，但是，他的成立的初衷就是为了替皇帝监察监视锦衣卫的，是大明皇帝针对锦衣卫的制约手段，这简直就是现代官场中的官员和纪检委的关系一样，怎么都和自己人这三字扯不上关系。要真是自己人的话，这厂卫一家和和气气，担心的就应该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了，这平衡制约之术不是这么玩的。

“念恩念公公，是公主殿下的人！”李布四看着林无双，声音自然而然的小了起来：“而锦衣卫指挥使，是陛下的人！”

原来是这么个自己人法，林无双哦了一声，韦敏河和这几个家伙，都是朱咏红派过来的，听他的口气，以前就是朱咏红的侍卫什么的，他口里的长庆宫，应该就是朱咏红在宫里的宫殿住所，这么算起来，还真是自己人帮自己人了。难怪这不李布四就算自己兄弟重伤，也只是大骂贼子卑鄙，连捎带都没捎带一句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那个念恩念公公了。

“那念公公，真的是太监么？”林无双想想那个出场惊艳无比的念恩，虽然有些娘炮味，但是，和林无双印象当中那些半人半妖的宦官们，区别还是太大了，怎么说呢，林无双想了想，觉得可以用‘阴柔的美男子’这词来形容那厮。

“念公公是太监，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不过，他是天阉之人！而不是净身了入宫的！”李布四继续低声：“所以，和其他的公公们，有些区别！”

“哦了！”林无双哦了一声，终于明白了，天阉之人什么意思他懂，这种男人和石女一样，虽然不能人道，但是人家不是没东西可以用，而是功能不全，而净身了的太监，和天阉比起来，区别就大了，一个是功能不全，一个别说功能，连家伙事儿都么了，这区别怎么能不大。

因为净身，太监们的身体里雌性激素逐渐占了上风，雄性激素失去来源，所以才有不男不女这样的特征，林无双恶意的揣测道，没准，这念恩天阉之后，这体内还有雄性激素在持续分泌，这才让他看起来，比其他的太监更像个人模样一点。

“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打小念公公就在公主身边伺候，大人您知道的，这人净身之后，憋不住尿，所以宫里的公公们，身上大多有些‘富贵’气，念公公就没这个顾虑，在爱好洁净的公主身边伺候，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你说的太对了！”林无双深以为然，“那个王什么的，你还记得吧，内官监来的，那身上的味儿，迎风都能飘十丈了，可偏生他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在恶心人，这种人，就应该一辈子将他们关在宫里，不让他们出来祸祸咱们正常人了！”

李布四苦笑了一下，却是不敢接话了，关在宫里不让出来祸祸别人，那在宫里祸祸谁？这宫里除了皇太后和陛下的嫔妃，还有陛下和公主的，这种话，无论如何他是不敢附和的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倾听着屋子里的动静，也不知道吴胜怡用了什么手段，医治过程中，竟然没什么声音，侧耳听去，整个院子里他们两人的说话声一停，竟然静悄悄的。

有声音从前面隐隐传来，似乎是吵嚷着什么，林无双眉头微微一皱：“外面怎么这么吵！”

“老师，我去看看！”丁玲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迈着小腿朝着前面跑去，一边跑，还不忘记招呼田大柱：“大个儿，跟着我出来，别在那里装做自己是个柱子了！”

丁玲和田大柱出去之后，屋子里依然没什么动静，但是外面的动静，却是越来越大了，别说是林无双，就连他对面的李布四，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每次轮值护卫林无双的人，有八个，如今除了受伤的一个，还有七个，加上刚刚出去的大块头田大壮，不管什么样的动静，也压得下去了，除非……除非是有人故意前来滋事。

“出去看看！”林无双站了起来。

大门外面，一帮属下和一群带着高帽子的官差正在对峙，先前林无双不清楚这小丑模样的打扮是什么人，但是现在他知道了，这样的打扮，大明独此一家，只有东厂的番子才会这样。

“不要给脸不要脸啊，咱们东厂请你们百户过去坐坐，又不是要为难你们百户，你们想干什么！”

几个番子在大声的叫嚷，威胁，无非就是似乎觉得他们来“请林百户过去坐坐”是给了这门里面的人天大的面子，这些人这般不知趣，难道真的是以为他们软弱云云。

可怜林家的这几个，在丁玲没来之前，都是一些锯嘴葫芦，动手他们在行，动嘴皮子他们就差远了，那些番子们的唾沫，几乎都喷到他们脸上了，他们就是死死的堵住门，反正就是不让，大有任你呱噪，我自浑然不觉的架势。

丁玲一出来，这些番子们就算遇见对手了，小姑娘伶牙俐嘴，番子们说一句话的功夫，她能说上三五句，在后院听到的越来越大的动静，大都是由此而来。

“不和你这黄毛丫头说了，兄弟们，咱们礼数到了，就算厂公知道，也不会说咱们无礼了，来人，将这门给我冲开，‘请’林百户去咱们东厂坐坐！”领头的番子，有些恼羞成怒了，终于按捺不住，大喊一声，身后的一众番子，顿时蠢蠢欲动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