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封一个无功无名的平民为太子太傅本不合祖制,但是,因为庆德帝愧疚对上官皇后的食言与冷落,因为左派人马的再度崛起,三省六部御史大夫哪边都没有刁难,圣旨带着首个寒籍出身的翰林顺利抵达东宫。
庆德帝恢复对左淑仪的独宠后,大臣们似乎没那么反感上官皇后出现在朝堂上,众人以国师为首,开始出谋划策积级调动人事以恢复生产安定民生。
“臣启圣听,青州施卫伯、邶县程九万、潮州上官锦华等政绩突出,吏部酌调其回都。”吏部右侍郎以户部记载的数据为准,大赞为所列地方官,独辟蹊径改良了水利建设提高了粮食产量为当地民生与社会安定做出巨大的贡献,拟报中书省调入司农寺。
庆德帝看着吏部递上的这份折子,斟酌未准。他对秦关月说,其他两人调入司农寺,把上官锦华的名字划掉。
秦关月忙道不可,上官锦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因地制宜推出种种有利于农工商生产发展的举措,历年上缴国库的粮税为十二州府之最,这样出色的人才是目前安邦定国的首要人选。
庆德帝又说允上官锦华在十二州府间巡游,把他的经验传给各地官员,服务百姓。众臣说无此先例,也会打击有志之士把毕生所学献给朝庭的士气。庆德帝侧过头,问皇后于此调何所思。
上官敏华一贯冷眼旁观,这次是周承熙。她注视着他眉眼间的无情,冷冷笑道:“这天下有用之人遍地皆是,为何非要是上官锦华?还是,”她压低了声音,反诘这样的调动藏着什么特别的心思?
清冷冷的调子似是被深深地激怒,国师与一大帮子官员异口同声,这出任命是为着江山社稷,绝无半分私心。
“那么,本宫也要举荐一个人。”上官敏华的眉角凌厉而锐利,透过金色帘帐刺向秦关月,她推江一流出任太府寺掌管贸易,理由同国师,这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太府这个肥缺与司农寺怎可并列相语,别说秦关月不肯,就是庆德帝也不同意。上官敏华的态度很明确,若不同意她的要求,那晋升上官锦华也免谈。庆德帝要与她说道理,她幽怨无比:“圣上当日何所誓!”
台下还有个靖远侯唯恐天下不乱,提醒庆德帝不要忘记昔日所许下的诺言,不要有了新人就忘旧人,不要忘了上官敏华成就他的皇位所做出的重大牺牲云云。
秦关月怒斥周淡胡说八道,早朝商议的是国家大事,而非儿女情长。上官敏华悠悠地回道,既如此,庆德帝何须过问她的意思,直接准了便是,她也无意与男人争长短。
“吵够没有!”庆德帝一掌击碎龙椅上的手柄,令出如山,不仅准了调任上官锦华的奏,也批准又一个翰林入九寺的举荐,以为安抚皇后的萧然之意。
散场后,众官员三三两两向宫外行,不少人眉开眼笑,聚在国师秦关月左右之人,说起今日早朝上官敏华的言行: “以为母凭子贵,便肆无忌惮地安插人手。”
“要胁的话都放出来,不知死活。”
“还与靖远府的侯爷纠缠不清,无知又无德。”
“咱顶上那位,可不是善茬,上官氏,”众人得出一个结论,气数将尽。
秦关月神色淡漠,听着这些似是而非地议论,末了才问:“江一流何时见过元殊皇后?”
江氏,末落家族,何足道哉?秦关月却像是嗅到了一丝阴谋,拒绝了众臣深入详谈的邀约,匆匆离去。
帝后二人从隐蔽处走出,望着秦关月戒慎的背影,上官敏华淡然道:“国师起疑心了,会否急了?”
周承熙冷笑,傲然道:“他若不起疑,也枉称秦关月。”
上官敏华见他这般模样,便知他已定好下步棋,专候秦关月钻进去。她想了想,最近她只需配合演戏,关键时刻撒泼让周承熙更厌恶她即可。
她与周承熙正要分道,庆德帝却不让她走,怒气沉沉,质问道:“那介靖远侯怎么回事?”
瞄瞄附近已经清场,都是自己人。她才转过身,反问什么怎么回事。周承熙让她别装傻,若非她给了靖远侯期望,周淡那厮怎会如此肆意窥探后宫。
上官敏华似笑非笑,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周承熙面色一僵,接着又变得凶狠,道:“朕非得找个理由杀掉他。”
“杀他之前,先把燕霞山兵库的地图拿到手。”上官敏华缓缓说道,也不算取笑他对周淡的纵容也是自有来的。
周承熙冷静下来,哼了一声,转移了话题,追问她最近几晚做什么。上官敏华笑意浅浅,声音依旧轻软,略带了惊讶之意,委屈地问道:“除了延庆宫,妾还能去何处?”
“为什么朕没看到你?”周承熙有点怀疑,随后又带着得意的神色试探道,“皇后,可是心中生气?”
上官敏华失笑,回道:“怎么会?”
周承熙眼神中闪过什么色彩,神情转为威严肃穆。早朝时分两人配合得多么默契,没有人会怀疑上官敏华会因为那种微不足道的小事置气。他很平常地说道:“朕今夜过来,皇后准备准备。”
上官敏华悠然道:“陛下早些回越阳殿罢,省得左淑仪起了疑心,功亏一篑。”
帝后二人今日对话已久,庆德帝也知个中轻重,在她唇上点了下匆匆离去。周承熙走后,上官敏华收了虚假的笑意,慢吞吞向东宫踱步,去看儿子上课;与儿子互动骑马射箭时,又一次不期而遇早该离宫的靖远侯。
他只是远远地看着,所以,哪怕周广泓再怎么讨厌,也不得不忍耐,私下里腹诽不少:“父皇是个大笨蛋。”
上官敏华总是笑笑,不说什么。陪完儿子,便回宫处理事务,到晚上,睡进侍女安排的屋子,至于周承熙半夜的邀约,她并没有答应不是?
朝堂里热闹依旧,冬至将临,左淑仪请求出宫祭祀祖先,以及收敛兄长的尸骨。庆德帝许之,一石激起千层浪。
左青和怎么死的,刑部早有定论。左相受奸人蒙蔽,以为上官皇后与吉莫王相互勾结,意图对大周不轨。左相率军阻之,路遇匪党,尸骨无存。
这里的奸人与匪党,指的是原燕门关守将谷某及当时的数千守军。刑部直接斩了匪首与匪党,谋刺皇后一事便就此揭过,与秦关月的干系也抹得干干净净。
然则,之于左家,左青和之死如梗在喉,秦关月庙堂依旧,所以,左淑仪这道旨请得是别有深意,如今左家女后宫独宠,左家儿独得封地,帝皇的恩宠绵绵不绝,文武百官莫以凌波阁之意为首,此时不为自家兄长申冤翻案,更待何时?
上官敏华不以为左倾城有这么蠢,要与秦关月撕破脸皮。八成是秦关月近期频频调动人事行新政触犯了左青世家利益,有人欲借左倾城之手给一意孤行的国师提个醒。
无需授意,趋炎附势之徒便在朝上蹦跶。左风行这个年轻得意的国舅爷一点都没有辜负庆德帝的期望,他在朝堂上大发噘词,矛头对准国师,口口声声有人妒贤嫉能,恐左青和的能力威胁到他的地位,才用计栽赃陷害左青和谋刺皇后,要求彻查此案揪出真正的幕后主使。
帝座上,庆德帝笑得很狐狸;帝座下,秦关月云淡风清,视左家派系的挑衅如浮云。
庆德帝问大理寺谁愿为君分忧,接下此案重审。这案子无人敢接,庆德帝问皇后,上官敏华依然举荐江一流。这回,朝中上下包括庆德帝都没有反对,如此,烫手毛芋交到一位脱离朝政四年之久的前名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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