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风声

是夜，有敌来袭。

虽有防备，也挡不住纵火者。行馆起大火，同时，数十名黑衣暗杀好手在火海中对每个人都施以割喉之术，救火的人远远比不上倒在火海中的人。

上官敏华困在里面，燃烧的梁柱哗哗下落，身上的棉被早已烤焦，她仍未跑出火海。军队来之前，她不得已吸了数口黑烟。

脱险后，上官敏华问起夜半大火背后的纵火犯。秋棠凑在上官敏华耳边，神色古怪地嘀咕，那些暗袭者不是朝中哪一派人物，而是南梁人。

“主子，不会错的。我用药水清洗过，那个南蛮头子身上有皇家死士的印记。”

上官敏华微微诧异，她一直以为她的行踪是那些非史家军派随行将领透露的，他们透露的对象无非是各地世家，所以才有这场大火；或者左风行也有可能冒险阻她回宫，思来想去，也未能够与南梁扯上关系。

她打趣儿道：“本宫好像没有得罪南梁吧？”

章潮生闻讯速速赶来，得悉下手者为南梁方面后，脸色不由得变坏。上官敏华奇怪，不像是因为暗袭人马提前来的恼意。她正要问个清楚，章潮生已收起所有思绪，他打了个手势，说已去请庆德帝。

上官敏华即时明了，章潮生已派人做了手脚，要把南梁暗袭这盆污水泼到左倾城身上去。她心里满意极了，有个经验老到的管家办事，她放心。

心惊胆战的燕门关守将重新给她安排了住处，上官敏华安心睡下。天蒙蒙亮，周承熙一身轻甲，一脚踢开房门，将她连人带被裹了起来，直接抱了上马，一言不发纵马奔驰。

上官敏华脑袋左右转了转，见周承熙身旁无辎重护卫队，便知他是单骑重返燕门关。她咬了咬牙，忍不住骂了句：“你不要命了！”

周承熙腾了一手，把被子裹好不让冷风灌进去，快马加鞭去与大部队会合。被子里头，上官敏华先是觉得闷出一身汗，后来，倦意上来，缩成一团也睡着了。

等她醒来，已躺在马车上。周承熙坐在一旁看奏折，眉头皱起，几乎是看一本扔一本，三十来本黄折子全批上红色大叉叉。

“醒了？喝药。”

周承熙把补药递过去，上官敏华尽管不喜药味，还是一饮而尽。随手捡起一本折子，略略扫过，确是废后的请旨。

“这帮蛀虫，南梁都打到家门口，不思破敌之计一门心思管起后宫杂事！朕饶不了他们！”

见周承熙绝口不提燕门关遇袭一事，她心中了然，也不点破他的心思。她唔了一声，点点手边的折子，有八成以皇后失贞之由请旨废后；一成递旨请粮驻守西南门户，换下司空萧；另有一成请旨确定驻马滩安抚使之职，严惩杀害朝庭官员的凶手云云。

周承熙拍胸脯保证，他绝不会下旨废她。上官敏华唇角勾起，带上浓浓的讽刺笑意，道：“江山美人孰重孰轻，你我心里都明白。”

“朕绝不会走先皇的老路！”周承熙倒也狂妄，完全不顾自己的国库与粮库受制于人的窘迫局面，笑问上官敏华，“皇后也不会把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的手心里，不是么？”

上官敏华轻咳了几声， 道：“你还是派亲信之人，先去南边确定一下司空萧的伤势。”

现下庆德帝身边有三员亲信大将，柳子厚、史破军与左风行。这人选全在周承熙一念之间，他选了左风行。上官敏华冷笑，道：“你还是换个人选罢，他定不会去。”

周承熙说他定要试试，当真把三个人叫到跟前问话，说此去风险难测，谁愿担此重责。史家军少不了史破军，人选其实就在柳子厚与左风行之间。庆德帝把目光放在左风行肩上，他却吞吞吐吐地说自己受了伤，怕误了皇帝姐夫的差事。

“风行，你岂止是辜负了朕之厚望！”

周承熙目光一冷，转眼命柳子厚亲跑一趟西南。这柳子厚竟也不愿，他才要开口拒绝，上官敏华出声，道：“子厚，你代本宫给中山郡主送些土产去，都是南边吃不到的。”

她又招来侍女，准备了个大包袱，叫柳子厚带上，并嘱咐他速去速回。柳子厚沉着领命，带了十骑出发，远赴危境。

回到车队里的左风行，马上与自己的同僚交谈起来，周承熙看了两眼，冷哼一声，甩下车帘，道：“不识好歹的东西！”

他的皇后吃透他的脾气，也不想踩地雷。自顾自剥了橘子，窝在一旁慢慢吃，矮几上摊开一本书，也不知看进多少，脑子里来回翻滚一句话：你再舍不得左倾城又如何，他们要自掘坟墓谁也挡不住。

行了几日，遇到大大小小刺客好几帮，身份不明，刺杀不成便自尽身亡，不留一个活口。周承熙虽然没说什么，脸色却是越来越黑，压抑的杀气一触即发。

帝后同乘一骑的事只有少数几个高级军官知道，连皇太子都不知他的母后已在车队之中，排除史破军，泄密者身份呼之欲出。周承熙给左风行敲了敲警钟，刺杀告一段落。十余天后，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到大都。

换了车马后，周承熙先行。周广泓见到了上官敏华，故作老成又掩不住眉眼间的兴奋。侍女画意等人早已候在驿站，接手了护卫之职。

待人群散去，画意到上官敏华跟前说了些大都目前的局势，她说今日的欢迎宴有诈。

上官敏华微微一笑，问道：“今天的欢迎盛会是左淑仪负责的？”

“是的。夫人，他们请了很多学子。”画意看了看周广泓，压低了声音说那些书生要当众说上官敏华被掳之事，还把早些年的事也挖出来，要做她失贞失德的文章，意欲迫周承熙下旨废后。

“这对手实力太弱还真没了意思，现在么，刚刚好。”

“夫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也不怕小少爷听了心里难受。”

上官敏华整了整神色，道：“你们也别瞒着他，这道坎他总归是要过的，过不过得了，都是造化。”

画意白了她一眼，道：“那也不能白白挨骂呀，我的好夫人，您就露两手叫那个不长眼的女人知道厉害！”

“你这妮子还真是会说话，你这样去办。”上官敏华在她耳旁轻声嘱咐，让她到初善堂去引些人，和那些教席学府出来的学子辩上一辩。

“夫人，那不成菜市场了？跟废不废后有何干系？”

上官敏华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让她照做，说这里面学问大着呢。

161.

安妥后，帝后仪仗队向大周都城前行。

十里亭外，文武百官已列队迎接，红色地毯两边是着银亮铠甲的禁军，再远些是看热闹的民众，周广泓在马车里兴奋得转来转去，不时挑起车帘向外打量，听到外面人的欢呼声，小脸儿涨满喜悦：“母后，他们在叫你的名号，原来他们这么喜欢母后。现在我不担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