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曜唇角的笑意几不可见地顿了顿，旋即又向上蔓延开来。他一手拎起茶壶，一手抵住茶杯，橙黄色的茶水自又细又弯的壶嘴处倾泄而下，落入海棠花形的广口蕉叶茶杯中。细细的水柱在空中腾起一股白茫茫的雾气，如空谷幽兰般清冽馥郁的馨香在一瞬间悠然四溢，萦绕周身，经久不散。

“砰”的一声，茶室的两扇雕花海棠棕木门被重重地推开，一个白衣男子和一个黑衣男子一前一后相继走进茶室。

顾云曜搁下茶杯，转回头，站起身，拱手作揖，笑意盈盈道：“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挥手遣退墨流芳，径直走上前来，坐在顾云曜对面的紫檀小椅上，端起顾云曜一早就搁在他面前的那杯馨香四溢的大红袍，仰头一饮而尽。随后，他搁下茶盏，在心中暗赞一声，好茶！

一杯大红袍饮罢，太子这才随意抬了抬手，淡声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顾云曜微微一笑，直起身子，坐在了太子的对面。两人手里各捧了一盏茶，雾气腾腾，阻隔了视线。两人相顾无言，沉默了许久。

太子搁下茶盏，率先出言，打破了沉默的气氛：“顾三公子，真是好手段！”

顾云曜抿一口茶，回敬道：“太子殿下，彼此彼此！”

两个势均力敌的人打机锋，揣着明白装糊涂，最容易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

这一次，轮到顾云曜先开口。

顾云曜微笑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顾某人还有要事在身，太子殿下不妨有话直说，长话短说？”

太子直奔主题：“信呢？”

顾云曜轻笑一声，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素笺信封，毫不犹豫地递给太子：“南下平叛，圣意难违，我被迫帮了康王殿下一回；拦截密信，竭尽全力，我主动帮了殿下一回！”顾云曜顿了顿，又继续道：“既如此，在康王殿下和殿下这里，顾某人也算是两不相欠了！日后，顾氏一族的立场无论是持身中立还是参与夺嫡，无论是支持殿下还是康王殿下，都与今日之局势毫无干系！看在这封密信的份儿上，还望殿下能给顾氏一族一次自由选择的机会！”

太子笑而不答，反问道：“你可知道，今日在朱雀大街，你的妹妹顾云歌在我的马下救了定王爷唯一的小孙子……”

顾云曜挑眉而笑：“所以呢？太子殿下不惜屈尊当众向小妹道歉，又一路护送小妹坐上了马车，就是为了把此事传遍整个京城？”

太子闻言微微一愣，转而又不由得轻笑一声。这个顾云歌，倒真是个聪慧机敏的女子，那么短的时间内，竟能看穿他心中所想，还能将消息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递出去！

不知为何，太子知道云歌算计了他，竟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心中一阵难言的柔软。

“如果本宫向父皇请求赐婚，顾三公子以为如何？”太子眼中的笑意颇有几分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