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新月在乌云中时隐时现,大地一片黑暗。
在布隆索山脉的中北段,唯有一处地方,在这深夜繁华的灯火也映红了一片天空,那便是波尔坦城,帝国东北部的一个中等城市。
在波尔坦城的东南方向,一座紧贴崖壁而建的城堡静静矗立于黑暗中,宛如一头巨兽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的领地。
这便是波尔坦城的主人――波尔坦家族的城堡。
城堡内,一个敞亮的房间里,正在进行着一场会议——一群人围着圆桌坐着,他们大都上了一定年纪。
上首处,端坐着一个长着国字脸,留披散及肩的头发的中年男人,他正是波尔坦的领主、波尔坦家族当代家主海波东·波尔坦。
此时,桌面上的人们脸色各异,但大都不太好,只有少部分人露出微妙的表情,玩味的看着这个场面,而这场会议的主持人海波东则不动声色地坐着,好像会议内容与他无关一般。
房间里,所有人就这么沉默着,气氛显得很压抑,也让那些原本脸色就不好的人越发的变差。
又过了一刻钟,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
一个五十多岁,带着个前进帽,留着八字胡的男子开口:"族长,我不赞同你刚才所说的,我们作为家族的成员,也加入了波尔坦的商会,并且也没少交赋税,为什么还要让我们把自己的产业都抽股给家族用于波尔坦的建设,以波尔坦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是用不到的吧?"
不满的语气溢于言表,毕竟谁都清楚,将股份给波尔坦建设,无异于将钱给了海波东,凭什么要把辛辛苦苦得到的金币给别人?
有了带头的人,其余的人也都随之效仿。
这人话刚结束,就有一个体型瘦小的老人接着道:"海波东,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一直心系家族,我很清楚,可是目前商会正值发展迅速之际,对资金也很需要,而过了这个时期,商会所能产出的收益就将大幅上升,这不论对家族还是波尔坦的建设都是一大助力,希望你可以理解,我不赞同你的意见。"
老人说得倒是委婉许多,但意思也是一样的,只是倚老卖老地抛出了个今后会有更多收益的空头支票。
正当又有人想开口时,海波东将手伸了出来,宽大的手掌虚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裂开大嘴笑了笑,他的声音沙哑而粗矿:"大家先别急着表态,听我说,让你们抽出股份是为了成立一个帮助波尔坦建设的基金协会,以便在需要资金时可以及时的调动,让波尔坦更快的发展,并且,并不是一直要钱,只是希望有需要的时候,能够及时的调动资金而已。"
顿了下,他扫视了遍众人,并在之前发言的两人那里不着痕迹地停留了下,这样的动作让那两人都不自觉的紧张起来,海波东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接着说:"再说了,这钱也是为了波尔坦的建设,又不是溜进我的口袋?恰恰相反,它会成为一份助力,再转了一圈以后,回馈给大家,岂不是双赢?"
闻言,有人冷哼一声,众人看去,是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这人是家族中一个长老的儿子,在商会和家族里也有不小的地位,一直看不惯海波东霸道的行事作风,只是碍于海波东的能力地位,平时一直隐忍不发,但这次海波东的行为已经触及了他的切身利益,这让他终于打算将平时积累的不满发泄出来。
他冷笑道:"海波东,别以为你打的算盘大家不知道,家族产业一旦分配给家族成员,就归个人所有!条件只是不能转给外人,并且每年给家族上缴分成,你现在又想占我们的便宜!不要做得太过分了!"说到后面,他一脸怒容,语气也很生硬。
众人见此,纷纷暗道不妙,有人劝说,也有人担心,也有人期待海波东发怒。
海波东的脾气出了名的阴狠霸道,有时还会迁怒于人,现在这人摆明了和他对着干,以他们印象中海波东的脾气,估计是要出事了。
但出乎大家意料的,海波东仅仅只是皱了皱眉,不悦地说道:"克准,出于上次我因你儿子与妓女私奔的原因责罚了你的儿子,你一直对我心有芥蒂我清楚,但这里是家族财政会议,希望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海波东一向以家族大局为重,绝没有以公谋私的意思!"
众人闻言也是纷纷露出微妙的表情,许多人看闹事的克准时,眼神里都多了些东西,这让克准的脸成了猪肝色,儿子和风流舞女私奔的丑闻才刚刚平复几个月,又被搬到台面上来,他克准倒是成了个心胸狭隘,公报私仇的小人。
哼了一声,他埋下头不在说话。
深深看了克准一眼,海波东叹了口气,将大公无私的形象做足:"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我知道你们一时看不到这里面的好处,但希望你们回去再好好想想,不要让机会从眼前流失!目前夜枭那帮贼子越发的猖狂了!如果我们再不加强波尔坦的军事建设,那么纵然我们有再多钱,届时还不是送给了别人?散会吧,我给你们一个晚上好好考虑,明天再开会。"
言罢,海波东率先起身,在管家的跟随下,朝房间外走去。
其余人也都纷纷各怀心思地起身,带着贴身的亲信离开,不论大小公务,除特殊事情,海波东家族的上层们都会带着一个同族亲信,在帮忙打下手的同时,也是有着帮带作用,但流传至今,大部分的亲信却都是异性,显然老传统里多出了些其他的味道。
就在众人起身纷纷离开时,一个身影却不紧不慢地朝海波东靠近,察觉到异样的海波东回头,却见到一把匕首朝他的咽喉刺来。
海波东一惊,双眼怒睁,年迈的身体不可思议地爆发出了与年龄不符的速度和力量,只是眨眼间,海波东的手就抓在了刺来的匕首上。
匕首顿时就难以再前进分毫,而鲜血也在匕首与指缝间流出,不过他对此却毫不动容,对于年轻时驰骋沙场的他来说,这点痛不算什么。
将匕首止住,才将注意力转向袭击自己的人,但却是个亲随打扮的陌生人,海波东怒喝一声,沉肩旋腰,一记马步冲拳打出。
袭击者也是没想到年迈的海波东能如此迅速有效地挡住自己的攻击,一时间竟没有后续的动作,而这短暂的发愣,则成了他死前最后悔的事情。
一听到一声沉闷的骨裂声,袭击者的胸口明显凹陷了进去,鲜血混杂着内脏从口中咳出,并无力地倒在地上。
啊...
其余的人大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这时才反应过来。
一个身体发福中年人刚想要开口呼喊城堡内的侍卫,便感觉喉间一凉,身体里有什么从那里往外流出。
看着周围面色惊恐的人们,他们嘴巴开合着,但耳鸣却让他听不到声音,他伸手一摸,便见到满手的鲜血,在转头看向袭击自己的人,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竟然是自己的亲信杀了自己,但无论如何不甘,他还是只能任自己的身体倒下,视线也陷入黑暗。
这样是事情在房里不止一例,仅几个呼吸间,刚才坐在桌前的人中就有三成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下失去生命,其余人也终于在这个空档里发出求救的呼喊。
只是这会议室专门为了防止隔墙有耳,特地做了改造,所以外面并没有人回应。
这点作为堡主的海波东当然再清楚不过,所以他在当机立断,转身便往房门跑去,但紧随而来的头晕和乏力让他暗道不妙,刚才的匕首上肯定有毒!好在他的亲随却是没有背叛,及时扶住他往外走。
这时屋内的刺客都暴露了出来,算上被海波东击杀的,一共有六人,他们见海波东要走,纷纷追了上去,行走间,那些挡在中间碍路的人也不能幸免于难,都是犀利的攻击,直指要害。
尽管有这些人的阻拦,但海波东体胖,再加中毒乏力,行走起来缓慢,眼见房门就在眼前,但刺客却要比房门还要近。
这时,海波东的亲随身体哆嗦地朝后看了眼,将海波东朝房门推去,自己却转身扑向刺客。
作为领主的亲随,自然身手不俗,但赤手空拳,而且以一敌五,他没撑过十个呼吸,就被刺客联手击杀。
但正是这短短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让海波东开门而出,迎面便是两个守门的侍卫。
"有刺客!"海波东沙哑而粗矿在走廊里荡开,紧接着,便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守门的侍卫闻言赶忙拔出武器,却见一柄匕首突然插在一个侍卫的面门上,那侍卫饮恨当场,另一个侍卫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但是摆开架势护在倒地的海波东前面,这时,军靴敲击地板的嘈杂声音响起,显然救兵来了。
这时刺客门也涌出房门,见到手握长剑的侍卫,双方相视一秒,便开始交手,但侍卫也只能步上同僚的后尘,只是他却也带走了两个敌人。
唯一的阻碍已经消失,一个刺客快步走向海波东,另外两人则往外走廊窗外抛出细却结实的绳索,显然,他们有明确的分工,也是早有预谋。
嗤!
但就在他们认为可以功成身退之时,一个利刃入骨入肉的声音响起,走向海波东的刺客便倒在了地上,而他的头上则钉着枚三寸长一指粗的钢钉。
"什么?!"其余两个刺客不禁一愣,朝走廊尽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影快速地朝他们跑来,紫色的披风在空中飘荡,手中的十字剑闪烁着寒光。
两个刺客对视一眼,立刻分工行事,一个朝来人冲去,一个则扑向海波东。
着紫色披风的人显然不会让他们如愿,只见他速度不减,单手快速在披风的掩护下一抹,接着便掷出一点寒光。
迎击的刺客早有准备,同伴的前车之鉴尚在身边,她又怎么不会提防呢?
眼见那寒光不是自己可以当下的,但毕竟杀死海波东才是摆在第一位的事情,她也明显有身死的觉悟,当即朝寒光扑去,为身后的同伴营造机会。
但这寒光却是与她擦肩而过,原来寒光的目标从开始就不是他,而是身后负责杀海波东的同伴。
嗤!
毫无悬念的,又是同样的声音,他的同伴应声倒地,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这不免让他感到恐惧,不甘地看了眼不远处的海波东,刺客当即不再选择近身去杀他,而是将匕首朝他掷去,随后也不看结果,便飞快地跳出窗外。
叮!
又是一声脆响,传入抓着绳索快速逃遁的刺客耳中,她知道,这次刺杀行动...失败了!
这时,城堡里里外外一片震动,领主遇刺,注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波尔坦都将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