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当西勤良昏昏沉沉地醒来时,日已西斜,店中的客人们差不多都已经走光,几个小伙计正在收拾着饭桌,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将伙计们的身影分割成无数道细碎的影子,西勤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脑袋中有无数个小精灵在对着他唠叨,闹哄哄的,勉强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可恶”,西勤良低声咒骂了一句,“怎么醉成这种熊样,太丢人了这,哎呦。”
一个忙得晕头转向的伙计从西勤良身边走过,一不小心就撞了他一下,疼得西勤良一阵倒吸凉气,伙计连忙道歉,西勤良摆摆手,抬起头四处打量了一圈,这才看清楚自己原来睡在一排椅子排列成的简单床铺上,不远处的店家见自己醒了,连忙乐呵呵地走了过来。
及至近前,店家道:“哎呦,客官,您可算是醒了,这都快到晚上了,您要是再不醒的话,我只能叫醒您了。”
看着憨态可掬的店家,西勤良的脑袋倒也不算完全睡糊涂了,掏出自己储物袋中的所有积蓄,全部塞给了店家,道:“这是我全部的钱了,要是不够的话,你就到孟府找他们二少爷要,再多的钱我也拿不出来。”
显然西勤良拿出来的银两已经超过了应付的酒钱,店家立即笑容满面,还欲再说些什么,西勤良已经不在自己的眼前了。
店家揉了揉眼睛,看到西勤良早已经走出了酒馆的大门,不由暗自心惊:“看了是个修道的啊,这怎么还没有看清楚,人就已经走远了呢。”不过看到手中沉甸甸的银两,店家原本错愕的表情立即换成了笑逐颜开。
西勤良一边走,一边回想着今天和石小苔拼酒的惨况,“咳咳,这还是个女的吗,简直不是人,哦不,本来就不是人”,西勤良边走边低声地自言自语道:“居然永远比我多喝一碗,真是的,这什么人哪这是,不就是为了一块破石头吗。,至于么,咳咳,该死的,原来赚来的钱都花的差不多了,唉……”
路上尚有刚才在酒馆中看热闹的人,看到西勤良垂头丧气地走着,不由偷笑着走开,正在西勤良慨叹着人生犹如一场戏剧的时候,一辆马车忽然急速从身边掠过,驾车人拼命抽打着马匹,一边喝道:“让开!快让开!”
西勤良和身边的普通人们急忙退让到一边,看着马车从面前呼啸而过,风吹起马车上的帘子,露出里面人物的隐约轮廓,他没有戴着帽子。
“是他。”认出了里面的人,西勤良忽然有种奇怪的不祥预感,这个东方长忆的周遭似乎总是浮动着一层黑色的雾霭,令人总是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看到马车的方向正是孟府,西勤良想了想,走到临夜都城四处可见的僻静小巷子,掏出一张隐身符和一张敛息符,确认周围没人看得见他之后,提气向着孟府疾行而去。
秦湮刚刚走进冬之雪馆中,便见孟连决笑得非常诡异地走了出来。
“连决道友,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秦湮拦住埋头疾走的孟连决问道。
孟连决抬头见是秦湮,以及趴在她头顶的毕方,笑道:“你们来的真是时候啊,快进来,小苔正等着你们呢,我刚才也是准备去找你们。”
秦湮跟着孟连决走进院落之中,周围的花树围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走进其中,便很难从外面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石小苔正拿着一个石块坐在案几上面出神。
一天之中两次见到模样相仿的东西让秦湮颇觉意外,“小苔,这不是那个什么人间修士的传家宝么?怎么在这儿啊?”秦湮拿过石小苔递过来的物事,认真看了起来。
“嗨,还不是西勤良那个见财起意的”,石小苔从案几上跳了下来,继续道:“我今天见他鬼鬼祟祟地揣着什么东西往当铺跑,便尾随其后,于是发现了这个秘密。”
孟连决补充道:“为此这两个不省事的还跑到豪客来去拼酒,最后嘛,石小苔赢了,所以呢,这个石头便被她拿了回来。”
秦湮慨然叹了一声:“真是巧啊。”便将今天所遇都与这二人说了一遍,言罢,三人皆是唏嘘不已,怎会发生这般巧合的事情呢。
石小苔道:“我总觉得这个石盘的来历不简单,没想到居然是魔族的至宝,只是……”石小苔拿过秦湮手中的两块十分相像的石块,比对着说道:“只是这样的石块拼在一起的话,也只有巴掌大小啊,但是我们在苍山边界所见的那个,比这个要大得多啊。”
秦湮道:“这个问题我也问了舒靖炎,他说日月盘本来就是可大可小的,现在它已经碎裂了,所以其碎片才会变得这般袖珍。”
孟连决走了过来:“日月盘到底有什么作用呢?”
“舒靖炎没回答,估计他也不会告诉我。”秦湮将小毕方放在了案几上,让他自己活动活动,玩一会儿,继续说道:“哎,西勤良怎么还没有回来?不会是喝醉了到现在都没有醒吧?”
说曹操曹操到,秦湮话音刚落,西勤良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我还没那么能睡哪。”说罢,便向着石小苔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道:“女侠,在下甘拜下风。”
石小苔抿嘴一笑道:“谁让你没事拿了这个日月盘的碎片呢,好东西自然人人都想要嘛。”等到三人向西勤良说明了日月盘是什么东西的时候,馆外传来一个家丁的声音:“二少爷,东方长忆求见,好像指名道姓地要见二少爷您哪。”
西勤良之前已经说过在大街上碰到东方长忆的事情,四人此刻并没有什么惊讶,倒是很好奇这个三皇子最为重要的幕僚亲自登门拜访究竟有什么用意。
四人一一在堂下坐下,东方长忆则坐在四人的对面,孟千峰见自己的儿子来了,便告辞离开了,东方长忆此刻还是披着巫师的黑袍,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尖的苍白下巴,和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
空气中有一种令人压抑的静默,四人谁都不愿意最先开口,这个东方长忆还没有礼貌地拜见、寒暄呢,就开始向自己周围释放正压了,像是想要试探试探对面四人的修为。
良久,等到空气中的压抑感觉差不多消散之后,东方长忆这才站起来,对着孟连决恭敬地弯腰,客气道:“连决兄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没想到一个孟府的二少爷会有七离境第七层的修为,而且还有三个非人类的朋友。”
坐着的秦湮三人闻言不由讶然,没想到东方长忆竟能够识别他们不是人类,孟连决恭声道:“东方长忆是三皇子的幕僚,声名闻于朝野,不知道什么风能把您吹到我们这个小小的孟府?”
东方长忆微笑道:“孟家是三皇子的朋友,也是大皇子的朋友,不管怎么说,这关系都有点微妙,不过我今日前来,却是为了自己的一点私事。”
秦湮道:“私事?如果真的是私事的话,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说是三皇子有事来求见呢?”
东方长忆笑意更深:“三皇子的名号很好用嘛,我这个无名小卒若是来拜访,也许孟府不卖我这个面子呢。”
孟连决道:“东方是三皇子的幕僚,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话,但说无妨,只要在孟某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必定帮忙。”
东方长忆道:“如此,多谢了。”又转向秦湮的方向,继续道:“我跟各位在邙山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陆吾神是在下先辈的朋友,我想诸位应该还记得之前陆吾神所说的话吧?”
四人点头表示记得,东方长忆继续说道:“尾随陆吾神前来的是云初仙人的生魂,后来通过在下所制造的水镜,进入了那个在下精心制造的容器之中,相当于一个人类的躯壳拥有了魂魄,原本是一件万无一失的事情,可惜在最后出了一点差错。”
“什么差错?”孟连决道。
东方长忆的声音此刻温润如水,听上去十分舒服,“云初仙人的魂魄进入那个躯壳之后,并没有像我之前预料的那样能够立即活过来,后来在下等了一些时日,又找到陆吾神询问,才明白原因,原来那个进入躯壳之中的生魂只剩下二魂六魄,剩下的一魂一魄几百年前遗留在了人间,只有云初仙人的血脉才能够找到。”
秦湮些微明白了东方长忆的来意,“可是云初仙人成仙之前并没有子嗣,怎么会有血脉呢?”
东方长忆解释道:“我所说的血脉并非指其亲身骨肉,只要有血缘关系即可,据我了解,云初仙人身前时魔族的纯血公主,而您”,东方长忆面向秦湮走了过去,似是在做最后的确认,“秦湮是么?您就是魔族的纯血呢,在下恳请您能够帮在下这个忙。”
石小苔忽然道:“人海茫茫,人间界这么大,即使秦湮答应的话,我们有什么方法能够迅速找到你所说的一魂一魄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