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会儿古翰没有回来，陆云飞闲来无事，打算把灵儿送回苏天瑜那里。灵儿极通人性，跟着陆云飞穿梭在神武城中，飞到一半，似感觉到了什么，撇下陆云飞径直朝苏天瑜居住的院落冲过去。

陆云飞紧跟着追过去，等进入院中，发现窗户被撞了开来。他推门走了进去，灵儿守在床前，桂嬷嬷则是一脸惊讶。待看到陆云飞，桂嬷嬷顿了顿，问道：“陆公子，灵儿是你带回来的？”

陆云飞点了点头，简单解释一下经过，看到床上仍然昏迷不醒的苏天瑜，忍不住神情一暗：“苏小姐她怎么样了？”

桂嬷嬷表示仲阳仍在调配解药，陆云飞关心的询问几句，不愿过多的打扰苏天瑜，告辞离开。

等回到古翰的院落中时，陆云飞发现屋里多了两具野兽的尸体，一匹狼和一只兔子，而自己捉回来的，原本还活着的狼和兔子，竟全部被古翰弄死。古翰坐在屋门的阶前，手里提着一条黑色的布条，抿着嘴唇，像在压抑刚才的怒火。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低头看着两具尸体，陆云飞不解的问道。

“来，用这个蒙住眼睛。”古翰抖了抖手中的黑布，道。

陆云飞的眼神一定，暗自猜测古翰会不会要害自己。

“以为我要报复你？”古翰眉毛一竖：“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

陆云飞沉默。

把陆云飞的表情看在眼里，知道了他的答案，古翰恼羞成怒，把黑布朝陆云飞手里一扔，不耐烦的解释道：“我是让你蒙住眼睛，根据骨头，分辨这两种野兽的不同！”

陆云飞恍然大悟，想来狼和兔子也是由古翰从神武城内的弄来。熊数量稀少，神武城内并没有，难怪刚才古翰说自己捉熊回来无用。

想到这里，陆云飞坦然的道了歉，扯来布条蒙上自己的双眼。谁知刚刚蒙好，脑袋上就被重重的凿了一击：“你个混帐小子，胆敢欺负到为师头上了！”

蒙上双眼的陆云飞变成瞎子，足足被凿了一通。古翰才消了气。想不到古翰小肚鸡肠到如此地步。陆云飞只恨自己瞎了眼，居然相信他的一派胡言。

“野兽的尸体，应该是凉了，来。把手伸出来，然后告诉我这是你带回来的野兽。还是我的。”

说着，古翰牵过陆云飞的手指，摁向野兽尸体的表面。古翰把原因归结为等尸体凉掉，以免通过体温上的差异辨别。这让陆云飞颇为无语，你坐到一旁老老实实的等，又何必通过打我来消遣时间？

陆云飞的手指，透过毛茸茸的毛发，隔着一层薄薄的肉皮。摁到坚硬的骨骼上。在古翰的引导下。陆云飞顺着骨骼的走势摸去，隐约感觉到这是脊椎处的骨头，脑袋里面却是一团糨糊，不知该记些什么，更别提认出是哪一类野兽。

“记下这一种骨头的感觉了吗？”古翰问道。

陆云飞仔细回味一番，关于骨头的硬骨、缝隙、形状等等，进行认真的冥记，然后点了点头。

“那好，接下来摸这一种。”古翰继续引导陆云飞，摸向下一种，陆云飞知道是同样位置的骨骼，但刚才记载的诸多细节，几乎是一模一样，教他难以分辨。

正当他一头雾水，在努力辨别时，古翰已将他的手掌拿离，问道：“怎么样，现在告诉我，哪一个是你带回来的？”

“这……”陆云飞嘴巴张开一条缝，半天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才没有自信的道，“在森林里生活的野兽，骨骼会更加坚硬、更加粗壮，可是刚才的都差不多……”

陆云飞纠结良久，却迟迟不敢确定，做不出回答。虽然瞎蒙也有一定的几率答对，但倘若为了过关胡诌，却是本末倒置，毫无意义。

“呵，我挑选的，自然十分相似。”听出陆云飞的犹豫不决，古翰自豪的道。

在刚刚看到几具尸体时，陆云飞从外表能轻易分辨出不同，想不到古翰的双眼能透过本质，看出内里骨骼的相似，这不禁让陆云飞大为感叹。

“既然狼的骨骼摸不出来，那就试试这简单的。”陆云飞憋屈的表情让古翰极其得意，他佯装大度的放过陆云飞一马，引导它去摸兔子的部分骨骼。古翰的眼力非同寻常，等把两具尸体摸完，陆云飞的脑海里面仍然混沌一片，无法分辨。

古翰在旁边，斜着眼睛看向陆云飞，安静的等了片刻，见他始终没有回答，开口道：“骨生而定论，遇大事也只折、损、耗，势不变、运不变。你只留意它的外形，自然无从分辨，要学会用心感触，用心去看，循着骨势，探究其运、其根、其本……”

古翰一边说着，一边示范似的调整着呼吸，声音悠扬似天籁之音，让陆云飞愈发浮躁的内心平静下来。

跟随古翰呼吸的节奏、聆听古翰深刻的教诲，陆云飞脑海中的迷雾像被缕缕轻风吹拂散开，灵智逐渐变的清明。

当古翰引导着他的手指再次触碰到野兽的骨头时，陆云飞谨记适才的教诲，心情平和犹如一汪波澜不惊的幽潭，把摸寻形状的想法悉数抛到了九霄云外，而是单纯的、纯粹的借由手指的接触，由内心去感悟其中的律动。

“心之不能静者，不可纯谓之心。虚无不受，静无不待，知虚静之道，乃能始终。凝神安息，心平躁释，舌柱上腭，俯视丹田，若觉一念起，须除灭，务令安静……”

如靡靡梵音的声音直接渗入陆云飞的心海，帮助他消解一切的困惑。遵循古翰的指导，陆云飞努力去探寻那至静至虚的境界，忽然，他的指尖感受到从骨头传递过来的一丝脉动。

人死如灯灭，野兽死亡，血脉停滞，脏器枯竭，绝不可能再次动弹。起初，陆云飞只当是意念主导的错觉，但当这丝脉动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规律，他却不得不摒弃了这种想法。

每一丝脉动，便点亮脑海中黑暗的角落的一角，像一条条闪闪发光的亮丝汇聚到一处，构建出一幅野兽骨骼的图像。光波流转，许多肉眼不可见的细节详尽的展现出来，进而衍生出跳跃、奔跑、攻击等等动作，犹如奔流不息的洪流一下子冲破关隘，陆云飞豁然开朗，双眼猛的睁开释放出精光，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是树林中的那一头！”

当睁开眼的刹那，外界的景象涌入视线，脑海里那一幅幅海市蜃楼般的画面随即消散，荡然无存。

陆云飞仍然沉浸在刚才玄妙的处境中无法自拔，整个人有些发懵，还是在一旁的古翰露出赞赏的表情，笑着道：“第一次训练，就能取得如此进展，不错，不错。”

古翰少有的夸赞，让陆云飞喜出望外。他抖擞精神趁热打铁，催促着古翰抓紧时间指导自己，但令人失望的是，无论他如何努力的尝试，却始终无法达到刚才的处境。

“好了，过犹不及，摸骨这种事还得慢慢来，你有如此表现已经很出色了。”最后，还是古翰劝道，“如果你平日里想训练，也可以探摸其他动物的骨头，借以推测它的状况、行为等等。当然，你肉眼所见会给你造成一定程度的困扰，但是这正好给你增加一些困难。”

闻言，陆云飞只能放弃，回想起第一次和古翰相见的情景，问道：“师父，这摸骨之法，放到人骨上同样管用吗？”

“那是自然，虽然复杂很多，但是人也属动物一种。摸骨练至极处，只需一摸，便能探人心，断人运，究其根本，至玄至妙。”古翰的红鼻头一抽，极其自豪的道。

“那当日你第一次见到我，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是……”当日的话陆云飞一直记在心里，同时耿耿于怀。

“呃……”古翰得意的表情明显一滞，口头一顿，随意的一摆手，转身回了屋，避而不谈，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好困好困，我先去睡觉了，你慢慢练吧。”

知道古翰心中有他自己考量，既然故意不回答，陆云飞也没有追问。时已傍晚，陆云飞练习了一会儿，感觉到有些疲累，把院落草草的收拾一番，第二天一大早，便赶往京师西北的天元塔。

由于过于忙碌，他已有数日没来此地，然而时光像是在这里扎了根，没有任何流逝的痕迹——李才仍然面对着第一层的那面壁画认真修炼，蒙沧守在一旁默默指导。

然而陆云飞明白，时间终究一去不复还，只因李才眉眼间蕴含的躁意，愈发的明显了些。

见到陆云飞，蒙沧走过来问道：“这几日怎么不见你来？”

“我有些事情要忙。”陆云飞随意回了一句，头转向另一边的李才，问道，“他学的怎么样？”

蒙沧脸色一沉，倒是没有遮掩：“时间还是太短了，按照这个速度，只怕到时候根本战胜不了他的哥哥，甚至输面更大。”

陆云飞眯了眯眼，道：“尽力而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