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从来没有人敢轻视春风楼与莫辰。据传，曾经当朝崇祯皇帝亲自派人取酒。除此之外，春风楼与其他家世雄厚的达官贵人，同样关系匪浅。

除了客人们的帮衬，春风楼拥有自己的底蕴。由于汾酒的尊贵。三番五次有高官派人前来粗暴取酒，春风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一抵挡下来。京师水深，在明面下有众多错综复杂的势力网络。隐藏在黑暗中。神秘的春风楼。也被视为其中之一。

乍一见到莫辰，众人吃惊连连，想不通他究竟为何而来。莫说是御史之子，便是御史亲至，若是莫辰不愿，也是见不到的。

“这位公子，你怎么看？”莫辰面如春色，笑容和熙，转过头看向尚未表态的陆云飞。

陆云飞神情间的冰冷渐渐消失，同样一拱手，道：“陆某也非不识抬举之人，既然您这么说了，此事自然就此作罢。”

“好。”莫辰微微笑出，看向陆云飞的眼神中，隐隐带着些许深意，这让敏感的陆云飞颇为好奇。

“碧荷、莲青，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客人迎进去？”莫辰侧过身，对两人吩咐道，语气不带情绪，却是不怒而威。

“是。”两名女子从错愕中清醒，忙不迭的走下台去，热情的招呼客人。

莫辰从中斡旋，徐少爷与陆云飞的冲突不了了之，众人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同时，他们倒是有些羡慕陆云飞，招惹着徐少爷没有受到惩罚不说，反而因祸得福，白白得到一壶汾酒，真是赚到了。

其他人仍然跟在达官贵人之后，陆云飞则是缓缓迈步，夹在他们当中走进去。盯着陆云飞的背影，徐少爷眼中寒芒闪烁不止，攥紧了拳头：“要不是莫辰先生出来，今天我非得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徐少爷，您先消消气。您是狮虎，他是蝼蚁，犯不上和他置气。”王二守在旁侧，点头哈腰的劝道。

“你安排人，去调查一下他的来历。”徐少爷思索了一阵，吩咐道。

王二心头一动，知道徐少爷咽不下这口气，身为下人的他不敢多言，连忙招手把两人叫到身前，低声吩咐几句，随即匆忙跟上徐少爷。

春风楼内，诺大的大厅中，整齐摆放着一张一张的方桌。在靠墙的内里搭建了一个小小的舞台，上面打扮艳丽的女子舞动身段，唱着委婉动听的戏曲。一些有身份的人坐在靠前的位置，仆人们护在旁边，即便桌上有空位，也没人敢去坐，而是相互陌生的人挤在一起。四周落放着一只只香炉，散出袅袅轻烟，衬的整个环境清幽雅静，仿佛有一种奇妙的力量，洗涤尽内心的喧嚣浮躁，重归本心的纯真。

刚一进门，莫辰早就吩咐楼内女子准备好两壶汾酒，等待陆云飞和徐少爷。好酒配好皿，酒壶造型精美秀丽，把高流长，施釉润泽，青白的釉色光可鉴人，隐约可见内里的琼浆玉液。

“单是这酒壶，只怕便价值不菲，难怪春风楼卖一壶酒竟要一两银子。”接过酒壶，陆云飞低头看看腰间别着的破旧葫芦，犹豫了下，终究直接把酒壶放进怀里，没有倒入葫芦中。拿下葫芦，陆云飞没有往就此离开，而是迈步朝舞台前走去。

看到他的举动，其他人不由的双目一凝：“他沾徐公子的光，白白得了一壶酒，居然还嫌不够，未免也太贪得无厌了。”

在他们看来，莫辰之所以肯拿出两壶汾酒解决纷争，多半是考虑到徐少爷的面子。

陆云飞不为所动，把他人的流言蜚语，全部当作了耳旁风。在他的前方有一处空桌，乃是春风楼特意为御史府而留。他淡定坐下，旁边地位高高在上的贵客纷纷投来异样的眼神，陆云飞面无表情，置之不理。

接过葫芦便代表答应了对方，不论古翰个人品行如何，既然答应，便一定要做到。适才做小本生意的老伯提起，买酒按照一定的顺序，陆云飞自然要挑比较占优的位置。

“混帐，这个家伙真是得寸进尺！”见到这一幕，徐少爷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便要上前找陆云飞理论。

这时，莫辰从门外走回来，径直走到陆云飞身前，彬彬有礼的道：“这位兄台，不如随我移步二楼雅间如何？”

“那这酒……”陆云飞有些担心。

“请兄台放心，既然是雅间，自然要排在第一位的。”莫辰笑眯眯的道。

陆云飞沉思片刻，毕竟盛情难却，点点头答应下来。两人路过徐少爷身边时，莫辰冲他微微一笑。

这里毕竟是春风楼，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陆云飞如何得罪自己，也不能当场翻脸，让莫辰下不来台。既然已经妥善处理，徐少爷也不好再死缠烂打，对莫辰回以微笑，回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屁股刚刚坐稳，徐少爷抬起头来，看到二楼雅间探出一个头的陆云飞，猛的意识到不对劲起来。

“这莫辰为何不把我安排到雅间？”徐少爷越想越想不通，尤其春风楼雅间从不招呼客人，这次的破例更让他啧啧称奇，“难道说，是因为那小子的缘故？”

仔细回想，不论是莫辰突然现身，赔偿汾酒，还有开放雅间，哪一件奇怪之事，都与陆云飞脱不了干系。

“莫非，那小子和莫辰有关系？”

徐少爷愈发怀疑这个可能性，正纳闷时，刚才派出去调查陆云飞底细的仆人回来，附耳汇报道：“徐少爷，我打听了，那小子叫陆云飞，是从天罡来的，好像今天刚刚才来到京师，也有人说他拜入了神武城古翰膝下，不知真的假的。”

“神武城古翰？”徐少爷眼带狐疑，口中喃喃重复几遍这个名字，却毫无印象。旁边的王二似乎想到什么，提醒道：“徐少爷，这个古翰，会不会是神武城的那个废物？”

“废物？”经王二这么一提，徐少爷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一个人来。

神武城总门主门下，有亲传弟子四人，第五言福，古翰冯恩。几人天资出众，各有所长，或武功出色，或医术高超，为神武城的发展添砖加瓦。甚至可以说，神武城能取得如今的成就，和当初他们四人的贡献密切相关。随着神武城的日益壮大，四人的名字，渐渐为广大武林人士所熟知。其中有一个人却是例外，那即是古翰。神武城广为流传的事迹中，关于古翰的少得可怜。在世人的印象中，古翰不会武功，也并未在外诊治过病患，像普通人一样稀松平常，毫无特点。偏偏神武城一直将古翰与其他三位同门放到一起，在师兄弟的对比下，古翰渐渐落得一个废物的名称。

十几年前，冯恩大闹神武城，被分配到天罡管理分部。古翰日渐消沉，终日醉生梦死，不谙俗事，把废物的名头落实。许是念及旧情，神武城并未将他逐出师门。作为耻辱般的一个污点，神武城在内在外有意忽略他的存在，莫说京师中人，便连神武城许多新入门的弟子，都不知有古翰这个人。

“古翰，那个老酒鬼的徒弟？”徐少爷哑然失笑，认为这个传言不可信。忽然，他的念头一转，想到陆云飞别在腰间的破旧葫芦，倒真是有这个可能。古翰辈分虽高，但在神武城内部已经失势。不论传言是真是假，徐少爷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陆云飞绝对没有足可威胁到自己的背景。

想到这里，徐少爷眼底有寒芒闪过，似在谋划什么阴谋。

另一边，莫辰把陆云飞带上二楼。在面朝舞台的位置，有一排房间，开辟出用于欣赏的窗口，内里熏香冉冉，锦稠铺地，十分豪华。

莫辰示意陆云飞坐到矮桌的一侧，自己并未离开，而是坐到对面的位置。陆云飞好奇的扬起一边的眉毛：“莫辰先生，你认识我？”

他感觉莫辰有意无意在维护自己，但想想思考却又不可能，自己初来乍到，对方怎么会认识自己？

莫辰笑而不言，提起茶壶，把陆云飞面前的茶杯斟满，伸出手来轻声道：“请。”

陆云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只觉气氛有些尴尬，找话似的问道：“那个徐少爷，到底是什么人？”

“徐青，本朝左都御史之子。”莫辰简单的回道，语气里没有一丝的波澜，仿佛徐青如此显赫的身份，在他面前也算不得什么。说完，他自斟自饮半杯，打量了下陆云飞，眼帘轻抬，问道：“古翰老师身体可还好？”

“你认识他？”陆云飞吃惊的问道。在他接触的人中，均对古翰颇有微词，偏偏莫辰的语气充满尊敬，这让陆云飞更加奇怪。

“称不上认识，一直倾慕而已。”莫辰手腕轻抬，把茶杯凑到嘴边，长长的睫毛颤动，不知在回忆什么。

古翰懒散酗酒，为老不尊。陆云飞脑海中浮现对方的邋遢模样。想不通莫辰口中的倾慕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