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我猜想的一样，梦夫人一早就呆在天罡。只不过，什么事值得她赶到这偏远的天罡呢？”陆云飞反问道。

竹如烟笑容消失：“陆公子，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师父一早发现古冥的不对劲，依他的能力，在古冥身边呆了那么多年，却一无所获，可见对方谨慎到何种程度。表面上梦夫人只不过撞到古冥抓人，就能把潜伏如此多年的黑暗网络整个揪起，未免太过幸运。古冥等人一直秘密行事，这次一反常态，如此明目张胆的杀人取骨，未免太过蹊跷。原本摸不着影子的线索，雨后春笋般的涌现，矛头直指地神王与古冥，未免太过巧合。种种迹象结合在一起，只有一个回答能完美的解释。”

陆云飞梳理清自己的思绪，尽量压抑下内心的激动，语速却不受控制的越来越快。

竹如烟表情僵硬，眉眼间缀着一抹凝重：“什么解释？”

“从梦红楼弟子被杀，到最后的破案，这一切完完全全就是你们设给古冥的一个圈套。”陆云飞双眼爆射出精芒，详细说道，“首先，你们杀死自己的弟子，留下种种线索，栽赃陷害给凶手。然后，为了防止落下话柄，你们请来外人，即南天宗的我和李思聪前来调查此事。

最后，为了使整个过程不那么刻意，借凶手报复杀死十名弟子一事疯狂调查，提前埋下的线索一下子揭开，凶手的名头自然而然的落到古冥头上。”

竹如烟再次笑了，少了妩媚，多了真诚：“地神王的死士，追杀桃红的黑衣人，那又怎么解释？”

“虽然我不清楚古冥抓人何用，但多半和杀人取骨有关，你们以特点鲜明的死法引起地神王的注意，然后放出风声尸体内有线索，才会让莫凡认为是古冥所为，并决定帮助解决后患。地神王和南天宗都是天罡武林中的庞然大物，一举一动都受到无数的关注，身为两派之主的莫凡和古冥，不可能凡事都商量。

莫凡只当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想不到一时的自作主张，却迈出了走向死亡的第一步。最后双方碰头，释清误会为时已晚，天大的罪名扣下，他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其实，你是为了让对方毁尸灭迹，故意把重要的尸体放在靠墙的库房的吧。况且梦红楼守卫森严，区区一个死士，若不是你放水，又怎么能轻而易举的进来放火烧尸。

至于那名黑衣人，很明显是和花一是一伙人，这作不得假。桃红前去探寻秘地，被对方发现，自然要杀人灭口。桃红故意把人带到我的面前，就是为了做一场戏。包括你回去对我的故意遮掩，话语、动作也都是演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误会。我来到天罡后，只有南天宗这一个背景，你们刻意的防备，自然会让我联想到宗门。”

陆云飞顿了顿，问道，“怎么样竹姑娘，直到现在你还打算隐瞒下去吗？”

竹如烟笑的灿烂，看向陆云飞的眼神里带着欣赏之意：“你既已知道的一清二楚，我又何必再自欺欺人。”

她坦然的承认下来，随即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起疑心的？”

“一开始我就感到了不对劲。这么重要的事情，师父怎么会如此草率，交给刚入门没几天的我和李思聪处理？”陆云飞的回答，让竹如烟眉尖微微挑起，略感意外。她早就猜到瞒不住陆云飞，只是想不到对方竟敏感到如此程度，“那么你现在知道了吗？”

“选我，是因为我刚解决完灾民一事，风头一时无两，乃是南天宗的标志性人物。选李思聪，一来是因为他的父亲孙蛮在南天宗身居高位，二来他毛躁的性格更易掌握，整件事很多地方不值得细细推敲，但李思聪大大咧咧的性格，很好的掩盖了这个缺点。”陆云飞想起在南天宗秘地时，若非李思聪一时冲动，为了高原寒蝶强闯秘地，只怕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

“看来我真是低估了你，既然你都猜到了，那还有一件事，你自然心知肚明了吧？”竹如烟意有所指的问道。

陆云飞微微皱眉，神情间闪过一丝挣扎，犹豫了下，他还是说道：“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我师父也参与了此事，并贡献了很大的功劳。若非是他，你们根本不可能成功。暗杀虞羽寒时的那个人，便是师父假扮的。依他的实力，轻而易举的就能杀掉我们三人，明显是手下留情。

在突围时，他故意使出爪功，虽模仿的惟几可乱真，但和真正的因陀罗爪仍然有细微的差别。后来我见到古冥，他虽略带一提，但的确说过师父前脚刚来过。而他不惜以我的功法作筹码去见古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苦金盏花蜜偷偷擦到古冥的身上，完成这整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

燕南天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是他，挑选出陆云飞和李思聪前往梦红楼。包括南天宗秘地外围的守卫消失、陆云飞询问古冥时的故意打断，种种线索都说明燕南天参与其中。

陆云飞明白，燕南天选择把他蒙在鼓里，一是知道陆云飞的性格绝对不同意如此做，二是有绝对的自信保护陆云飞的安全。

但不论如何解释，陆云飞的的确确被燕南天利用。他早已把燕南天当作自己的亲人，到头来却遭受到欺骗，这种滋味很不好受。

竹如烟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俗语有云难得糊涂，有时候太过聪明，并非一件好事。”

“不是我聪明，而是破绽太多。”陆云飞摇了摇头。

“哦？”竹如烟露出好奇的表情，“我洗耳恭听。”

“以古冥的武功，即使没有麻骨散，也能从活人身上取下骨头，再将人杀死。你可以说凶手是为了谨慎，但最后死的十名弟子，骨头并未遗失，单纯的报复杀人使用麻骨散，岂不是多此一举。虞羽寒从这些尸体找出麻骨散，和起因自相矛盾，完全是立不住脚的证据。”

此外，先前死的几名弟子，神情平静，并无格斗痕迹，除了麻骨散能达到这种效果，也可能是由梦夫人亲自动手。能造成那种伤口的，除了因陀罗爪，拈花指同样可以。还有……”

话说到这里，陆云飞感觉继续说下去没有意义，摇了摇头收住了话，然后道，“其实尚在怀疑阶段时，我一直想不通的一点就是，假如整件事真的是一个陷阱，依竹姑娘及师父的能力，手段又怎么会拙劣到这种地步？直到见到梦夫人，这个问题才得到了解答。

竹如烟被陆云飞调动起来情绪，连忙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梦夫人聪明绝顶，武功高强，否则不会建立起梦红楼。但她唯一的缺点，就是用情太深，夫君亡故十数载仍放不下便可见一斑。面对攸关当年之事的线索，她心急之下，难免不会行事冲动。甚至我怀疑，杀死第一名梦红楼弟子时，她最多只有一个模糊的想法。是竹姑娘你和师父齐心协力，一步步的完善。虽有破绽，但前后不过一月时间，就把地神王和古冥一起扳倒，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陆云飞发自肺腑的敬佩。

听完陆云飞的长篇大论，竹如烟玉掌轻抚，赞叹不已：“目前为止，虽然细节上有所偏差，但基本上说的都对。那接下来的问题是，你专程到这梦红楼找我，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责怪我们的不择手段么，你要知道，古冥和地神王在天罡这些年，祸害的平民百姓没有一万也有数千。虽然因有私心而不敢标榜为民除害，但这的确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为了杀掉一个作恶多端之人，而先葬送无辜之人的性命，看似值得，但那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而非简单的数目计算。”陆云飞语气颤抖，脸上的愤怒若隐若现。

“你还太过年轻，等你经历的多了，你便知道有些事，牺牲是在所难免的。”竹如烟一脸肃然，语气从未有过的沉重。

“冠冕堂皇的理由，并不足以掩饰你们滥杀无辜的事实。”陆云飞情绪激动。“而且。要想除掉古冥，依你们的手段，并非只有这一个极端的办法。”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办法最有效。”竹如烟严肃认真的道。“而且那些弟子，要么是其他门派安插在梦红楼的弟子。要不本身品性恶劣，要不……”

“但罪不致死。”陆云飞粗暴打断竹如烟的话。

注视着怒容满面的陆云飞，竹如烟表情软化，忽然“扑哧”的笑出来。她双手轻轻的摊开。眸眼里带着丝俏皮的味道：“我已做了，你能怎样呢？”

身为天罡梦红楼楼主，竹如烟处事八面玲珑，对陆云飞更是应付自如。

“你……”陆云飞想不到竹如烟会有如此一面，顿时又急又恼。偏生拿对方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