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历经厮杀。皇宫沦为一座空城，救出武林侠士后，他们极力拥护我为皇帝，我……”刚一进宫，周成贤便向陆云飞进行解释。

然而刚说半段话。便被陆云飞打断，“不必说了，我明白的。”

说着，他侧过头，看向周成贤身边的李信。

毫无疑问，在整件事情当中，李信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陆云飞没有怪罪，也没有责备，他明白，李信只是做了他应当做的事情，没有对错，唯有利益。而不可否认的是，李信的做法最为理智。

至于周成贤，作为见证其一路成长的旁观者，陆云飞明白他的初衷，只是想为受苦受难的灾民争一口气。至于缘何走到这一步，一词以蔽之——身不由己罢了。

“对了，蒙雄在哪里？”陆云飞问道。

“他……”周成贤言辞闪烁。

陆云飞顿时明白，依蒙雄的性格，自然是宁死不屈。碍于蒙雄与自己的关系，周成贤不能杀他，只得关押起来。

“带我去见他吧。”陆云飞淡淡的道。

周成贤亲自领陆云飞前往，最终在地牢里，陆云飞看到了蒙雄。

见到陆云飞和周成贤站在一起，蒙雄自认受到欺骗，冷冷哼了一声。

“成贤，我有些话，想和他单独聊聊。”陆云飞道。

“……”周成贤深深看了蒙雄一眼，最终招了招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诺大的牢房里，只剩下陆云飞和蒙雄父子三人。

“这不是我本意。”陆云飞开口道，见蒙雄不语，他也懒的迂回，单刀直入的道，“琮臻皇帝死了，尸体放在悦来客栈天字一号房。”

“什么！？”蒙雄双目圆睁，瞳孔收缩，表现的极度震惊。

随即，他脸色一沉，面露仇恨的情绪，“他是被谁杀死的？”

“他是自尽而死，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至于你信不信，那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了。”抛出一句话，陆云飞转身欲走。

一边走一边道，“蒙将军，你的忠心我深感钦佩，不过大珉腐朽，大厦将倾，如今闯王入京，百姓奉为新帝，此乃民心所向，还望蒙将军不要因个人恩怨，而再兴事端，陷京师于战火之中。”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说出口，陆云飞的身影，也消失在大牢门外。

蒙雄双眼微微眯起，若有所思。

“你出来了？”陆云飞刚刚走出，守候在门口的周成贤即招呼道。

“成贤，我有个不请之请。”陆云飞回头望了一眼，道，“蒙将军为人忠义，还希望你能放了他。”

“闯王，蒙雄他毕竟忠于琮臻……”李信提醒道。

“琮臻皇帝，已再也回不来了。”感受到陆云飞话语里的深意，周成贤和李信同时一愣。

李信心怀疑虑，还想再劝：“闯王，那……”

“好了，这段时间以来，我听你的还不够多吗？这件事，我想自己作主。”周成贤侧过头，怒斥道。

他没有追问陆云飞琮臻的下落，不论是生是死，他都不想过问。

李信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再劝。

这段时间以来，他的确有些逼迫太过，周成贤毕竟是个人，而非他的傀儡。

周成贤招了招手，把狱卒叫到跟前，按照陆云飞的吩咐，命他放掉蒙雄。

“谢谢。”陆云飞双手一拱。

“不客气，我们是好兄弟嘛。”话说出口，周成贤不禁愣了下。在不知不觉间，当初那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关系已变的生疏至此——交谈里满是利益的纠葛，身不由己，物是人非。

陆云飞微微一笑，避开这敏感的话题，道：“还有件事，我希望单独和你谈谈。”

“好。”周成贤爽快的应道，不顾李信怀疑的眼神，直接把他给支开。

陆云飞看着一步三回头的李信，对周成贤道：“你也不必太过怪他，他深思熟虑，利益为先，谨慎行事，难免有些地方，会让你有所抵触。

不过，他都是为你的前途，为广大老百姓的生活着想。你现在成功了，感觉不到什么。可回想之前一路走来的过程，哪一天不是如履薄冰，走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我知道。”周成贤淡淡的道，随即岔开话题，明显不想在他的问题上多谈，“你说有事，现在说吧。”

觉察出周成贤和李信之间，已经产生无法消弭的隔阂，陆云飞按下想法，并没有点破。

他轻咳两下，清了清嗓子，道：“其实，我才是真正的龙之子。”

“什么？”周成贤眉尾上扬，神色无比诧异。

早就料到周成贤的震惊，陆云飞不动声色，继续往下说去。

“……我本想换骨给琮臻，不料他自尽而亡。既然你已当了皇帝，我体内的龙血之骨，自然要换给你。这样一来，朝廷方能平复动荡，百姓自然安居乐业。”陆云飞道。

“荒……荒谬！”周成贤颤抖着手指，声调高昂而刺耳，连说话都变的结巴起来。

陆云飞没有解释，只是眼神平静的看着周成贤。

历经长时间的消化，出于对陆云飞的信任，周成贤躁动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

“不行。”周成贤大手一张，斩钉截铁的道，“我把皇位转让给你，你的能力，你的为人，都远远在我之上，治理国家，一定比我强。”

周成贤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推翻的，却是陆云飞的天下，这种阴差阳错的“成就”，令他难以接受。

“呵，百姓认可的闯王，可是成贤你啊！”陆云飞微笑，笑周成贤想法的天真。

“我……”周成贤无言以对，最终干脆耍赖起来，“我不管，这龙椅本就是属于你的，我当了这皇帝才仅仅一天，大不了退位便是。而且，你若放弃，那大珉怎么办？”

“‘九’脉守人守势不守朝，大珉……亡就亡了吧。”陆云飞的笑容里，透着些无奈，随即抬起头来，直视着向周成贤。

“你能走到今日这一步，不是你自己的功劳，而是在你的背后，有千千万的贫苦百姓支撑着你。

是他们组成的‘水’，载起你这条‘舟’，你不做这皇帝，于理不符，于情不合。如此随便退位，你把那些追随你的老百姓，放在哪里了？”

这个问题正中关键，周成贤最关心的，恰恰是底层的贫苦大众。

“我……”周成贤张着嘴，不知如何回应。

“你不再是孤身一人，承载的，背负的，乃是整个国家的兴亡。李信正是看到这一点，才会严格约束你。”陆云飞眼神坚定，“因此，这个皇帝，只有你能做。”

“……”周成贤陷入沉默。

陆云飞呼出一口气，拍了拍周成贤的肩膀，换上一幅轻松的笑脸，说道：“我的好兄弟，历经这么多凶险和麻烦，好不容易把邪骨师的阴谋粉碎，偷得浮生的几日清闲，这个烂摊子，就有劳你收拾了。

为你换骨，说着凶险，其实只是把责任移交给你，我偷一偷懒而已。”

周成贤笑不出来：“那……换骨对你有没有什么影响？”

“自然没有。”陆云飞摊开双手，把自己健康的身体展示给周成贤，“当年换过一次，我不是平安无恙，活了这么多年了吗？”

陆云飞所言，自然是假的。

当年陆天其窥得危机，防患未然，尚且折损陆云飞寿命。如今朝廷饱受邪骨师侵蚀，境况恶化，腐朽不堪，代价只会更大。

“那……好吧。”周成贤将心将疑的答应下来。

陆云飞绽放笑靥，灿烂而阳光。

当日大战过后，“一”脉深知有任务在身，并未离开。至于段无极等习惯散漫的武林人士，除掉为祸武林的邪骨师，便自行离去。

少数人留下，多是被周成贤从天牢中解救出来的人。叛降吴三桂的大臣一一治罪，起义军推行减税轻赋的新政，百废待兴的京师稍显混乱，但已出现光明的征兆。

而在所有人怀揣着欣喜、激动，或忐忑的心情，期待着崭新的未来，然而作为大功臣的陆云飞，却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论是他的朋友、长辈、亲人。有关陆云飞的最后消息，是他与“井”脉一起去追踪挟持琮臻帝的姬妃。

随族人一起回到虚由古墓的百里仙，始终注意着京师方面的消息。

如今，“井”脉通过姬妃，调查邪骨一脉确切位置，全族上下尽出中原，前往西域讨伐异族，唯留下百里仙和年迈族长，看压圣女姬妃。

得知陆云飞失踪，挂念他的安危，百里仙偷偷溜出虚由古墓，前往京师。

而这段时间，陆云飞一直呆在宫中静养，是他授意周成贤，对他的行踪进行保密。

他杜绝了和外界的一切往来，每日读书写字，赏花观景，做一切他想做还没来得去做的事情，修身养性，怡然自得。

终于，十日的准备时间已到，村长前来寻找陆云飞：“一切都准备好了。”

书案前的陆云飞撂下了狼毫，笑了笑：“走吧。”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虽然陆云飞还有很多事没完成，但以自己的性命换来天下太平，他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