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了一眼,陆云飞便把视线收了回来,瞟了家仆一下,脚步挪动,想从旁边饶过去。
他不想在门口浪费时间,如今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进去看看到底进行到了哪一个环节。
“诶诶诶,我叫你呢,你耳朵聋了吗?”家仆一把扳住陆云飞的肩膀,好巧不巧,恰好按到陆云飞受伤的那一边肩膀上。
陆云飞吃痛,闷哼了下,下意识的一把推开家仆。
他已有意手下留情,但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力气,仅仅是这么轻轻的一推,家仆连退了几步,若不是身后人群的阻挡,只怕早就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门口都是前来参加喜宴的客人,家仆这么一退,撞到了不少来客。他们可不管谁对谁错,只要出现了差池,那家仆绝对逃不了责任。家仆吃了一惊,连忙点头哈腰,对他们一下赔礼道歉。
陆云飞还想再进,但是被其他家仆拦住。今天如此重要的事情守卫森严,这边刚刚出现了小动静,便被他们发现。
另一边,第一名家仆道歉完毕,赶了过来。他看向陆云飞,眉毛一竖,怒道:“混帐叫化子,让你滚你不滚,那可别怪我动粗了!来人呐,把他给我拖出去,今天是二少爷大喜的日子,不能出现任何的差错!”
“是!”其他的家仆齐声应道,随即摩拳擦掌的向陆云飞靠拢过去。
若不是碍于这么多宾客在场,他们早就直接动手,把陆云飞胖揍一顿再扔出去。而现在,他们却只能暂时先陆云飞拖出去。不过等拖到了没人的地方,不代表他们就不会为了泄愤,好好的教训对方一番。
众人刚要靠上去,这时,陆云飞突然从怀里掏出来一张请柬。
在当初离开京师时,陆云飞本想把请柬还给李才,但是在蒙沧和李才的劝说下,这才暂时收下,并答应尽量赶到。
之后,他便直接出发前往蓬莱,因此这个请柬便随身带着,不必再返回神武城去拿。
“等等!”自家的请柬,家仆还是认得的,他叫停了自己的同伴,上前接过请柬,依他的身份却不敢打开来看,而是转过身,递到门口处的管家那里。门口下的阴凉处,管家站在一张书桌后,书桌上摆满了一大撂请柬。而在他的旁边,便是一个老者用毛笔记着到来的宾客,以及他们带来的聘礼。
家仆走到了那边,两只手托着请柬,恭敬的呈了上去。末了,他还不忘扭过头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陆云飞,眼神里面充满了狐疑。毕竟前来的宾客都是富贵人家,陆云飞衣服破烂,还带着一身汗臭味,哪里有半分前来参加喜宴的模样。
管家打开请柬看了一遍,在家仆的指引下,一眼看到了陆云飞。管家的眉头一皱,似乎也感觉到有些好奇,却没有当众人质疑,而是挥了挥手,招来身边听候使唤的另一名家仆,附耳说了几句。
随后,那位家仆便转身进了院子。
第一位家仆通过管家一系列的言行举止,哪里还看不出来即便是管家,也对陆云飞的身份抱以怀疑的态度?对于家仆的离开,他自然认为是去叫人,要把这个不知好歹,敢来李府蹭吃蹭喝的家伙捉起来。
“嘿嘿,这下有你好受的了!”家仆看着陆云飞,得意的想着。
这时,由院内忽然传出了一阵骚乱。
兀自得意的家仆回头一看,发出赫然是李才在前呼后拥下走出来,这让家仆吓了一跳:“新郎官不是应该在屋里呆着招呼客人的吗,怎么忽然跑出来了,也没看到什么贵客来啊?”
即便内心满腹疑惑,但家仆可不敢随意打听,当下退到了一旁,双手垂放到腰侧,上身微微躬起,一脸的谄媚笑容。
不论在官场还是江湖中,李才都不算出名,但是由于他的背景和身份,又是他的大喜之日,众多宾客见了他纷纷上前道贺,试图借助这个机会与他拉近关系。
家仆在步履蹒跚当中,耽误了不少时间,这才挤了过来。
而他一眼就看到了陆云飞,对准陆云飞就走了过去。
“这……不会吧?”家仆站在旁边的同时,不时的抬起头,观察着李才的举动。见对方径直走向陆云飞,家仆的嘴巴越张越大,脸上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心里祈祷着千万不是去找陆云飞的。
然而最终,李才却是在陆云飞的面前停了下来,并热情的招呼道:“陆兄弟,你终于来了!”
家仆的大脑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家仆像吃了一个黄连,内心苦涩无比。要知道。即便是一些朝廷二品官员到来,李才都没有这般亲自出门相迎,这无疑证明了陆云飞在李才心目中的地位。
想到自己得罪了这么一个重要的人物,家仆心凉了大半截。尽管阳光照射在身上,但是在心底仍然有丝丝凉意渗出来。让他时不时的打上一个寒颤。
这时,陆云飞面对李才的招呼,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即扭过头来。看向了这边。
瞬间,家仆的冷汗浸透了全身上下,尽管陆云飞没有任何的情绪蕴含在眼神当中,但越是这样,就让家仆的内心越是忐忑。他辛辛苦苦。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在李府找到了这么一个好差使,估计这次是到头了。
想到这里,家仆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耳光,只恨自己的狗眼看人低,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得了,那么碎嘴做什么。在胡思乱想之下,他甚至在想现在过去磕头认错会不会好一些就在家仆犹豫不决时,陆云飞又把头转了回去,然后再也没看向这边一眼。
家仆如释重负,暗自祈祷陆云飞大人不计不人过,不会为难自己。
其实倒不是陆云飞胸怀宽广,而是他打心底认为,对方除了说话方式上有些过错外,本质上做的并没有错,毕竟在这种场合下,是绝对不会让行踪可疑的人进去的。
“陆兄弟,你在看什么?”注意到陆云飞视线的变化,李才朝那个方向望了过去,但见人头攒动,他根本不知道陆云飞刚才是在看谁。
“没什么。”陆云飞摇了摇头,却不敢正视李才的眼睛。
李才出身朝廷,身上难免沾染到朝堂上的逐权气息,这令陆云飞很是反感。然而此次见到,陆云飞心中有鬼,竟是有些内疚。
命运就是如此的奇妙,他本只想着助人为乐,却不成想老天爷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辛辛苦苦帮别人追求的人,竟是自己喜欢的人。
在这一瞬间,陆云飞甚至期待或者说是幻想着,苏天瑜的猜测是错的,他和李才之间没有冲突,只是单纯的恩情。
李才虽是书呆子,但陆云飞对自己的有意疏远,他还是看的出来的。
关于这个问题,蒙沧也在其中解释过,李才看的很开,道不同不相为谋,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不论如何,这份重大的恩情,他是绝对不会遗忘的。
在李才的心目中,相较于前来道贺的众多宾客,陆云飞和蒙沧,无疑是最重要的。毕竟如果没有他们两个人,李才根本没有机会迎娶到姬花莺。
“好了,陆兄弟,我们也别在门口站着了,还是先随我进府吧。”李才侧过身子,让开道路,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陆云飞点了点头,随着李才一起进了院子。
到访的宾客看到如此一幕,对于李才卑微的态度感到吃惊,纷纷猜测起陆云飞的来历。
进了院,入目处,是大片大片的艳红,仿佛漫步在红的海洋当中,连天日都为之失色。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喜庆意味,陆云飞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怎么了?你的身体是不是有些不舒服?”李才和陆云飞接触的时间并不短,自然轻而易举的就看出来陆云飞的异样。
“没什么。”陆云飞再次说出同样的话语,仿佛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才愣了下,他知道陆云飞的性情,既然此次赶来参加喜宴,绝对不会如此冷淡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隐约感觉到陆云飞的反常,但是李才却猜不到陆云飞反常的原因。见陆云飞没有说,他便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带着陆云飞,一直来到了举办宴席的地方,却是李府的后花园。
一张张桌子,摆在了花木掩映间,由于喜事尚且没有正式开始,因为上面只摆放着瓜果以及凉菜,但已有不少人坐下。
在正前方的位置,搭建了一个舞台,上面涂着花脸的旦角儿在喝着戏曲,台下的宾客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戏,十分的享受。
“想不到竟把宴席安排在这里。”朝廷讲究排场,陆云飞原本以为会安排在正院的。
“呵,这是神武城方面的意思,说是这样好看。”陆云飞随口说了一句,听进耳朵里的李才,却是进行认真的回答。
“哦,神武城方面吗?”陆云飞淡淡的道,声音淡淡的低沉,变的弱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