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哥率领着大队的人马带着孟子熙的小妹向着县城走去,成功的离开了这个村子,李哥心里也是舒了口气,若是出现了伤亡,那对于衙门来说,未免过于不利了,毕竟如今正是反腐倡廉的关键时刻,也是打黑除恶的关键时刻,若是造成了杀伤,谁知道会不会被上面的人注意到,到时候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身上的嫌疑了,这一次不造成任何的伤亡,完成了这一切,李哥的心中,自然是轻松了不少。
众人回到县城之后,孟子熙的妹妹被送到了医院,而孟子熙则是连夜赶回孟家岙,去见自己的家人,将如今事情的起因经过都说了一遍,然后说道:“爹,现在我看周家庄不会轻易收手,等这害怕的劲头过去之后,回过神来的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麻烦,我想我们暂时就先搬去县城里住,等这件事情彻底解决之后,你们再回来,怎么样?”
“去县城?那这地里的收成怎么办?”这孟家的老爷显然是有些心疼这些土地上的收益,孟子熙说道:“爹,我会让村子里的人帮着照看的,如今这件事,必然会把这甘肃的天桶一个窟窿出来,为安全计,我们必须去城里,你们就住我家,不会有事的。”
孟子熙的家在县城里面也不算特别的大,但身为一名银行经理,也算得上是这小县城里的上流人物了,虽然没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庄园,但也有一栋别墅位于县城的黄金地段,住上十几个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那好吧,我们现在就走,老大,老三,你们收拾收拾东西,把值钱的东西放好,我么现在就走。”老爷子倒也不墨迹,如今这件事孟家岙的乡亲们也都听说了,自然知道此事不太好解决,若是再这么传下去,说不定就会有意外事件发生,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证自己的安全,老爷子二话没说,便决定走,至于老大和老三则是有些愤愤不平。
在他们看来,这事明明跟自己没有关系,如今倒好,不仅仅他们现在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家,去县城避难,说不定还得被周围的村子排挤,以后能不能入祖坟都难说了,这对于村里人来说,可称得上是一大浩劫了。
中国自古以来便是宗族社会,家庭维系着国家最为基础的结构,若是这个基础动摇,那么国家就会陷入动荡之中,而在宗族社会之中,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家族,若是被家族除名,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不能进入祖坟,就只能去做孤坟野鬼,虽然如今孟家岙的族老们没有这么说,但若是这件事情继续闹下去,为了平息民怨,指不定就要拿他们一家来祭旗。
挑战社会的风序良俗,传统道德,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原本两人只觉得这件事既然你是老二来管,那么所有责任就都在老二的身上,跟自己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一人做事一人当,那只是涉及个人恩怨的时候才能这么说,但离婚,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在思想保守的地区,这十分有可能彻底改变这一地区人们的思想观念,到了这个级别,你可别指望乡亲们会十分温顺的听从,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心中理所应当的男权社会,他们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此刻的老大和老三,深切的感受到自己恐怕是卷入了大事之中,自然对于老二的做法很是不满,但再怎么愤愤不平,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且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他们也知道,说再多也没有什么用了,这两人能把家里的田产打理的井井有条,显然也不是真正的酒囊饭袋,在面对现实问题时,还是很能够思考自己的位置是在哪里的。
抱怨有,愤怒也有,但面对众人的决定,大家还是遵守的,因为要赶紧离开,以防止有人来家里闹事,孟子熙等人只花了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便收拾好了一切,把所有家里最值钱的家当全部待在了身上之后,众人便趁着天还没黑,离开了村庄,在临走之前,孟子熙招呼了家里的长工,让他们注意一些,若是有人来咱们家里闹事,就尽量躲开,田地若是受损,到时候孟家会补足这一部分的损失,人千万不要受伤,也算是防止在这件事情上落人口实。
毕竟这些长工,种地种的好好的,不能因为主家的决断而殃及池鱼,这对于孟家的名望将会是一个打击,孟子熙为人向来谨慎,所以在这件事情上,自然不会出现差错,众人在天黑之前,抵达了县城,一行人先是去了孟子熙的家安排妥当,而老太爷则是跟着孟子熙一起前往医院,看自己的小女儿去了。
父女见面,自然又是一番痛哭流涕,互诉衷肠,看着自己女儿的遍体鳞伤,老太爷不由对周老三和他的家人破口大骂,原本他还对自己女儿要离婚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在见到自己女儿如今的样子时,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村人此时也是义愤填膺,态度立即发生了转变,他对着一旁躬身而立的孟子熙说道:“老二,这官司,咱们必须打到底你知道吗,你妹妹,必须得堂堂正正的离开他周家,咱们休了他们家,不能让他们家休了我们!”
“是,儿子一定会办好这件事的,父亲,你放心好了。”孟子熙在一旁坚定的说道,若是说原来自己只是想尽一份力的话,那么此时孟子熙是要全力以赴了,他算不上一个悲天悯人的人,这样的人也做不了银行的经理,在这个行当,你能见到繁花锦簇,见到许许多多的成功人士,但你更能见到那些不如意的人,贷款创业破产的人永远要比成功的人多得多,身处在这样一个环境内,孟子熙的心肠就算是再软,也早已经被磨平了。
但他始终还是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这样的人,是无法容忍这片土地上,如此愚昧的传统和价值观的,但无奈,孟子熙并不是旗手性格的人,他无法站起来去反抗这个世俗的黑暗,所以他选择愤愤不平,将自己也变成了芸芸众生,直到小妹的出现,她比自己坚强的多,他敢于站出来对这个不公的世道说一个不字。
这个不字,震惊了孟子熙,也将他心中那从学堂中学来的礼义廉耻统统唤醒了,是啊,所有人都在现实面前选择苟且,自己也不例外,因为选择苟且,大家就可以不用去想那些理想和梦想,只需要闷头看着眼下的一切就可以了,但看得久了,人总是想抬起头来看看远方到底是什么样的,孟子熙就想看看,这世道是不是真的就容不得女人,容不得半点的自由。
他更想到这片土地上,又有多少女人跟自己的小妹一样,正在遭受着来自于亲人的暴力,她们在小时候听父亲的话,长大之后挺丈夫的话,没有任何的独立性可言,他们从小到大需要学的就只有一样,那就是听话,听爸爸的话,听丈夫的话,最后听儿子的话,孟子熙渴望改变,但他又不敢改变,而小妹的出现,让他鼓起了勇气,巾帼尚且不让须眉,自己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连为自家小妹出头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孟子熙作为小妹的代理人几乎是一天也没睡一个好觉,而另一边律师事务所也总算是有了消息,一位长安的大律师在听说甘肃有一桩离婚案正在找律师的消息之后,便联系了所长,在了解事情的详细经过,决定以最低价来帮孟子熙一家打这场官司,这个消息对于孟子熙来说,是最近一段时间来,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之一了。
自从法院宣布周老三和孟小婉的离婚案即将在半个月之后开庭,整个县从县城到乡村就几乎乱了套,无数的口诛笔伐纷至沓来,他们在农村的老家被砸了个半塌,而孟子熙在县城里的家,则在警察的保护下,勉强没有受到什么冲击,但是众人走在街上,也是不停的承受着他人异样的眼光,同时来自族老的压力也是不停加重。
从最开始的苦口婆心,到现在的色厉内荏,甚至威胁孟家说如果不撤销离婚的案子,便要让他们孟家这一系永远进不了祖坟,不能跟自己的祖宗埋在一起,这件事让老太爷气得不轻,至于街道上的流言蜚语那就更是数不胜数,孟子熙最后只能让家里人没事就不要上街,这才算是保证了众人的安全。
起码在这别墅里,有警察局的捕快们保护,一般老百姓也不至于冲上来,但若是离开了这别墅,整个县城虽然不大,但也不小,警力有限,自然不可能对他们每个人都贴身保护,所以孟子熙只能暂时让众人待在别墅里,没什么事情也就不出去了。
而除了孟子熙一家之外,法院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这压力来自于上级,更主要来自于民间,上级不希望因为案件而引发民乱,这里是边境地区,任何民乱都会造成国本的动荡,到时候什么司法正义,也抵不上战争带来的威胁更加可怕,但这一部分的压力并不是特别的重,更主要的还是来自于民间的压力。
比如说法官和法庭的办公人员被这些老百姓们轮番轰炸,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或者是威胁,或者是利诱,尤其是随着周家庄的人纷纷来到县城,这一形势就愈发严重了,他们甚至在法院门口打起标语,书写着一些“清官难断家务事”“将权力还给宗族”之类的话来,现在的人听起来无比的可笑,但在这个年代,却是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大街上,并且被路过的民众交口称赞。
与此同时,这件事也以十分快的速度向着县城之外的方向传播,尤其是随着长安的大律师做火车离开长安前往甘肃地区,许多长安地区驻点的报社纷纷得到了这一消息,经过他们一报道,整个西北地区,可以说是都慢慢知道了这件事情,而人们的目光自然纷纷放在了这件事情之上。
只要是涉及道德和价值观之类的东西,总是能够引起人们空前的响应,更何况与甘肃相比,陕西,山西等地的大城市,女性的地位还是相对提高了不少的,女权运动也是此起彼伏,许多女人出来工作,这虽然称不上寻常,但也绝对不算稀奇,甘肃的离婚案,自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其后果就是原本只是花边新闻的,如今却直接登载在了头版头条上,以十分醒目的标题,吸引着人们去关注这件事情。
而从这一刻开始,这件事情,也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开始在全国各地蔓延开来,而这一个小县城也生平头一次,迎来了全世界的瞩目,这带来的第一个结果,就是孟子熙等人的压力更大了,原本压迫他们的是孟家岙和周家庄,这两个村子里的人,其他村子的人虽然会说一些闲言碎语,但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全世界人民的共同习惯,所以也只是看看而已,并不会真的去做什么。
但现在不同了,这件事情已经上升到传统道德价值和新时代道德价值孰优孰劣的地步了,而这些村子里的人,自然都是传统道德价值为主的,他们当然不希望被别人认为自己的道德和价值观是错误的,所以他们就会更加激进的反对离婚这件事情,原本他们是各扫门前雪,看个热闹而已,可如今,这件事情被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讨论,事情也已经不仅仅是离婚这一件简单的事情,而是涉及到女性该不该有更多权利这一个问题上来,这一下,可就损害到了整个地区内,全部男性的利益了,而作为始作俑者,孟家自然遭受到了更加猛烈的压迫,甚至开始有人不顾警察的巡逻而向着别墅扔出燃烧瓶之类的东西,以恐吓孟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