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看了一眼身旁的小侄子,那双大大的眼睛中透露出悲伤,但更多的则是希望,他正相信着自己啊,二叔看着所长,问道:“需要多少钱,您报个数吧。”他虽然生活还算比较富裕,但这些律师的价格可真的不便宜,一些全国闻名的大律师,请他们打官司,没有几万贯是拿不下来的,当然,那一般是经济律师,这些民事律师就不会这么贵了,但好的律师也需要上百贯钱,甚至上千贯钱,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大笔的支出。
“这笔钱我们暂时还无法判定是多少,因为您也应该知道,在甘肃,这种案子,很不好打,如果你要请那些为了出名专门打难官司的人,或许不用钱也都能请到,反正对于他们来说,官司打赢扬名立万,官司打输,也大不了是从头再来,而大律师则不同,他们有着很高的社会名望,越是厉害的律师,选择案子的时候也就会愈加小心,您这样的案子,说实话,有没有愿意接还是个问题,所以眼下这价格,暂时还无法说清楚,我们需要跟几位律师联系一下,然后再告诉您具体的价格。”
所长说的虽然很残忍,但却无疑是十分现实的事情,那些年轻的,无名的律师,对于这样的官司是最喜欢的,他们反正也没有什么需要害怕的,只需要不停的打官司就行了,要是赢了对于他们来说,就能一夜之间名传天下,至于输了,跟他们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但大律师则不同了,他们的社会名望很高,是输不起的,输掉一个案子,那么他们的地位就会受到影响,而在甘肃,想打离婚的案子,这无疑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要知道在这片土地上,婚姻法都颁布十六年了,却没有一个人来申请离婚的就知道,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大抵还是比较迂腐和保守的,正是因为如此,想要请一位律师来,还是十分困难的,说不定到时候甘肃的律师都不会接,要去昆山,汴京这样的大城市才能找到律师来做这个案子也说不定,所以事务所的所长也说不准事情到底如何,只能说个大概。
所长的这番话让二叔心里也很是纠结,这案子能不能赢不知道,首先需要付一大笔钱这是肯定的,自己要不要帮这个忙?二叔的内心,善良和邪恶在不停的交锋,他的双手抓着大腿,深入到掐出紫血印都茫然不觉,最终二叔有些艰难的说道:“你们尽管去请,到时候我付钱就是了,这官司,我打定了,告诉你们请到的律师,这案子,只要谁能接,他要多少钱,我就算是当牛做马,也一定凑齐给他。”
所长和其他律师们听到这番话也不由为之震动,他们这些律师,常年在法律条文里打转,见多了那些为了遗产互相残杀的兄弟,也见多了那些鸡鸣狗盗之徒,而像二叔这样的人,则是生平第一次见,这让他们似乎感受到了来自人性的光辉,便是连饱经岁月沧桑的所长,此时都有些激动的说道:“有你这番话,这件事就包在老朽的身上,必然找到最好的律师来打这场官司,先生,您就放心吧。“
“此事,就全权拜托给先生了。“二叔站了起来,向着所长深深鞠了一躬,一旁的小娃也有样学样,很快律师便带着二叔进到一间办公室里,开始写材料报告书,今天就要递交到法院去,预先进行备案,而此时李哥则也找到了自己的局长,将二叔的这件事告诉给了局长。
这局长长的很是魁梧,一副彪形大汉的模样,长了一副络腮胡,看上去跟李逵差不多,但双眼之中却透露出清明的光彩,显然不是真的如外表一般粗莽,能够在四十岁的年纪,做到直辖市的重大刑事案件组长,那就必然不会仅仅只是一个莽夫,毕竟你再莽,有那些亡命徒更要命吗?在这野蛮的外表之下,是一颗聪慧果决的心,这才是局长的制胜法宝。
“稀奇,咱们这地方竟然还出了一位女英豪。“局长笑着说道,从他的话里,李哥听出了局长的态度,说道:”那孟子熙为自己的小妹出头,是一定要离婚,希望我们公安帮忙,去把那小妹给要出来,局长,我看这事,是我们的分内之事,就想去帮个忙,但又想到此事,事关重大,有可能牵扯到整个甘肃地区,便想来找您汇报,请您拿个主意,还请局长大人示下。“
“恩,小李,我看你这不是请示我,是在让我为你背责任啊。“局长是何等人物,立刻看出了李哥的心思,李哥笑着说道:”还是局长了解我,这事我可真背不住,咱们整个甘肃,这么多年了,哪里有离婚过的女人,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浸猪笼淹死,要么被放归深山,最后死在山里,连个尸体都没有,这案子,只要打了,无论成败,都必然会惊动甘肃官场和整个民间,甚至连朝廷那里,说不定都会有动静,这样的大事,小子着实是背不动啊。“
李哥苦笑着说道,这事的关键不在二叔和李哥怎么想,放到现代,离婚那就是两个人的事情,最多就是两户人家的事情,而在这个时代则不同,这事两种价值观之间的斗争,是男女平等,还是男尊女卑,以及女性的权利能不能得到保证,甚至关乎法治的权威,只要一个不小心,粉身碎骨那都是轻的,说不定家破人亡,这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李哥只是一个捕快,都算不上是官,又哪里敢做这样的决定。
“所以你就找到了我,想让我和你一起背责任?你以为我就背的动吗?“局长一脸玩味儿的说道,手拿着茶杯盖,撵着茶叶,一旁的李哥说道:”局长,这件事我除了找您,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若是只为兄弟出头,那我自己上就是了,大不了就是革除公职,提早退休,但这件事不同,我是真的背不住,局长对我有再造之恩,若是我自己私自出动,让这件事成为了某些人污蔑您的借口,那我就睡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别看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但这官场之上的弯弯道道可是多得很,县长,各个局长以及底下的衙役,官僚之间,是一张层层叠叠的网络,作为空降的公安局长,他在这里没有任何的地方势力,行差踏错,就有可能提早结束自己的政治生命,小李是局长一手提拔起来的,若是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从而给了别人污蔑局长的借口,那李哥是怎么也不会做的,所以他才来把这件事告诉给局长。
“那如果我不同意呢?“局长说道,李哥看着局长,说道:”那我就辞去公职,带着我的兄弟去把人抢回来,大不了就坐牢,也不算是辜负了局长。“以捕头的名义行动,必然会被局长的政敌踩上局长人马的标签,而为了不拖累别人,李哥只能这么做,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好,是条汉子,小李,算我没看错人,这件事,你就去做吧,我给你撑着,要是这天撑不住了,先压死我这个高的。“局长拍了一下桌子说道,李哥激动的说道:”局长,您真的愿意为这件事冒险吗?“
“说实话,我在就看不惯这甘肃的现状了,女的都像是套了枷锁一样,一个个夫为妻纲,三从四德,这哪里还是人,分明就是活着的东西,在这里生活,我时刻觉得这个社会已经坏掉了,已经死掉了,是时候改变这种情况了,再说了,我都四十岁了,这个年纪才到公安局长的位置,也是到头了,我也很满意了。
我是农村出身的孩子,那个时候压根就没想到自己还能当一名局长,统管几百名兄弟,维护一方的治安,这一切都是朝廷给我的,首相大人经常说,官府的作用不应该仅仅是管理百姓,更应该开导百姓,教育百姓,使得他们明白,自身不应该被作践,每一个都能应该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自己做主,人人都是人人自己的主人,我一直深以为然,如今出现这么一位敢于挑战世俗的姑娘,如果我们执法机构选择漠视,那之后还有谁敢出头,反抗这没有道理的社会,小李,尽管去干,大不了这官不做了。“
局长的这番豪爽的发言让李哥也是豪情万丈,是啊,自己当初选择当捕快,不就是为老百姓多做一些事情么,若是这法律所允许的权利都不去帮老百姓遵守,那还当个屁的警察,还不如回家种地呢,李哥敬礼说道:“我立刻带着兄弟准备,局长,谢谢你。“
“路上小心,多带些兄弟去,到时候若是控制不了局势,恐怕会落人口实。“局长吩咐道,他很是清楚乡村的老百姓经常会使用那些招数,颠倒黑白的功夫可一点也不比官场上的人来的差,对付这些人,必须得以势压制住他们,才能更好的进行谈判交流,不然光跟他们讲道理,他们可没什么道理可以讲,到时候人要是抢不回来,还折损几个兄弟,那才是丢脸的事情。
可别以为没这种事情,在城市里大家都是独立居住的,亲戚之间,宗族之间的关系很是单薄,再加上法律意识的存在,大家对于警察都是很尊重的,但在农村,宗族观念强烈,有很多村子就是一个宗族的,暴力抗法这样的事情可是一点都不会少,别说打警察了,便是杀死警察也是有的。
新中国刚建立的时候,为了将农村的土地重新分配,也就是所谓的土改,多少战士血洒大西北,其中许多人的死状是极为凄惨的,而且做这些事的,很多根本就不是地主阶级,地主阶级做这事儿还可以理解,毕竟土改之后,他们的土地就将成为别人的,谁都不想自己的财产得不到保护,自然是要报复的。
但很多战士是被贫下中农杀死的,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他们被地主的花言巧语哄骗,最终做出了这些事情,而即便是在现代,暴力抗法,整个村子的人对抗执法系统的案例也依旧存在,有些是正确的,但很多都是为了个人的私利从而狮子大开口,比如说一个村子正好是在国道上,政府开出了一个很好的价格,周围的村子都已经答应了,就这个村子,要的钱是其他村子的两倍,最终政府没有办法,只能绕道,而这个时候,这个村子的人就组织起来,经常性的干扰施工团队的进程,甚至还打伤施工人员,这种事情也是时常有发生的。
而这已经是现代了,更遑论是古代了,且宋朝可不禁枪,城市里面还好,有严格的法律法规规定人们在哪些场合不能拿出枪来,而农村则不同了,在宋朝的农村,几乎村民是家家有枪的,若是捕快的人数少了,指不定对方的人一急,就会爆发火并,所以局长的提醒并非没有道理。
“是,我知道的轻重的,到时候我会带一队,二队还有宪兵队的兄弟们一起去的,局长您就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办妥。”李哥点头说道,他也知道这帮村民的凶残,更何况是把一个女人给救出来,在他的角度,他们非法拘禁,把女人放了是天经地义,但在这些村民们的视角看这件事情,则会有很大可能认为是执法人员在强抢民女,是在草菅人命,跟这种人,你是说不清法律这种事情的。
他们只相信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真理,你要跟他们讲道理,没有枪,他们是一句也不会听的,因此李哥也知道多带一些人,离开局长的办公室,李哥立刻开始召集人马,为了能够稳住局势,李哥足足带了一百二十多号人,浩浩荡荡的站在公安局门口,不少老百姓都不由侧目,毕竟这些捕快平日里分散在县城的各个地方,集中起来还是很难得看到的。
有些人纷纷猜测是不是公安局有什么行动了,是扫黄打非还是对黑恶势力进行一次根除,又或者是上级官员要来,召集这些人进行安保工作,到后来也是没人猜到是为了什么,但老百姓就是这样,谁都不知道真相,但谁又说的都像是知道了真相一样,看着这些捕快,都纷纷在心里念叨着,很快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县城,也引起了县里面其他官员的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