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若是徐清不提前进行改革,那么后来者若是想要改,相比起徐清来说就要难得多了,徐清在整个朝廷上有着巨大的权利,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再加上民间有着强大的威望,这才能够进行改革,而后来者能有他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么,看看王安石改革,他的条文之中,绝大多数都有着很好的作用,青苗法,保甲法,考官法,哪一天不是良法,不是善法,但为什么最后王安石变法失败了呢?
其中的原因自然很多,有说保守派势力强大,王安石所创建的新党无法抵抗,也有说王安石改革步子太大,最后前功尽弃了,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王安石的变法之所以失败,跟本没有用对人有着很大的原因,而王安石之所以会用错人,就是因为他在官场上的根基实在是太浅了。
王安石出生于普通人家,最多算是有点小钱的人家,不像朝廷中的大员,如司马光等人,皆是出自名门,他们当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朝堂之上,到处都有收到他们家族照拂的人,行事自然方便,而王安石在此之前当过的官,大部分都是小官,后来回乡守孝,等再出来时,便已经是名动天下的宰相了。
他根本没有在朝堂之上有太大的根基,对于官员,也不甚了解,支持他的那批人,很多都不是志同道合之辈,而是也跟王安石一样,在朝堂上没有跟脚之人,他们因为不靠名门大族,只能依靠自己,便依附于王安石的身边,而那时的改革,大多数人是排斥的,王安石自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只要有人投靠便会站到身边,而无论是什么变法,最关键的还是对于执法者的选择上,任何制度,最终考验的还是人,就像军事作战上,无论武器再怎么先进,最关键的因素还是人,若人没有战意,那么即便手上拿着再好的武器,也会被那些比你差的国家,或者民族消灭掉。
故而最终王安石的变法失败了,其中最大的原因,在徐清看来,是执法时的人选不当,导致许多投机者成为了改革的主导人,最后他们根本就是借着改革往上爬罢了,对于底下老百姓的生活,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这是改革失败的根本原因。
执政者不心怀百姓,又怎么可能指望他能够施展出什么良法呢,最后只能是恶政罢了。
而徐清手上有着最优秀的政治精英,经过徐清的鉴定和淘汰,虽然不敢说人人都有着崇高的理想,人人皆是将百姓纳入心中之辈,毕竟徐清也是肉眼凡胎,自然不可能一眼便能识破他人的伪装,能够走到这一步,都是人中成了精的人,又哪里是近距离观察就能知道的,便是他们的妻子儿女,或许都不知道他们的真面目,也是大有人在的。
就像徐清曾经就见过一个贪官,当刑部抓住他的时候,他的家人是怎么也不敢相信,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父亲,丈夫无疑是一个清官,他们一家作为五品京官却只住在汴京城的郊区,为了方便自己上朝,这才不得已在城内租了一套房子,当做别院,除此之外,便再无房产,平日里的穿着也不显华贵,家中奴仆,不过两三人罢了,这可不像是京官该有的气势和奢华,且他们的父亲,见到自己的孩子时,无一不过跟他们说,要简朴,不要把自己当做什么了不得的人,要多多与平民交往,要纳平民之意,吸收他们身上的智慧。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一个贪官呢,可在刑部的调查之下,这位官员名下共有三十七套别墅,其中有三套就在汴京的中心城区,还有三十四套则分布与整个宋朝天下,包括租界之中,除此之外,还有公司股份,葡萄酒庄等不动产,共计四百万贯,在他家的地窖之中,更是发现一个银库,足有价值三十多万贯的白银,黄金,除此之外,这个看上去两袖清风,便连家人也觉得是个好官的贪官,还在家族之外,包养了三房小妾。
当审查官员问他为什么在外面包养,而不是直接娶回家的时候,他却说道若是娶了小妾,恐为上官所不喜,便只敢养在外面,在如今这个时代,许多人都改变了自己的思想,一夫一妻制度正在普及,对于那些还在娶好几个妾的人,许多人虽然不会对他们指指点点,但若是你的上司与你在这一方面理念不合,恐怕升职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问题,所以很多人明明希望坚持一妻多妾制度,但为了自己的前途和未来,便只能强制改变。
而这三房小妾,还为他总共生了七个子嗣,他们的名下又有几十万贯的财产,当刑部把这些资料给到这位贪官的家属时,那位贵妇人立即便昏了过去,至于他的三个嫡子则是一脸呆滞,平日里阿爹教导他们的时候,都是让他们做人要端正,不要苟且,未来若是有幸为官,便要为民造福,不能当官只为一己私欲,言犹在耳,如今自己的父亲竟然成了一个大贪官,这让他们怎么受得了。
至于那些小妾和亲兄弟姐妹,他们倒是不怎么在乎了,自己的父亲转眼间从英雄变成了贪官,这对许多人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对此徐清也是唏嘘,能够骗过其他人,那是本事,若是连自己朝夕相处的人都能骗过,着实是可怕,至于那些把自己都给骗过的人,徐清也见过。
什么叫把自己都给骗过了呢,那就是不以贪污为耻,反倒认为这么做是天经地义的人,这种人徐清也见过,其实在宋朝,官的特权已经很大了,作为士族,他们无论在生活上,还是福利待遇上,都要比别人好得多,按照品级,他们的孩子不需要经过入学考试,便可以去各个地方的重点中学,一路读到重点大学去,这是平民们需要拼命才能做到的事情,但他们只需要认真读就行了。
同时在社会生活上,他们也有着巨大的权利,因此,只要是个官,即便不贪,生活也绝对是能进入富裕阶层之中的,但仍旧有许多人不满,认为士族是这片天下的主人,就应该攫取更多的利益,尤其是那些中下层的官员,他们赚取的钱能让他们进入富裕阶级,却不能让他们进入上流社会,所以他们之中贪污的便特别的多。
贪得久了,心里对于贪污的害怕和愧疚倒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反倒认为自己这么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能想象,在法庭上,当法官宣读这名贪官的罪行时,他竟然能够喊出,我是士族,我有权利这么做,你不能审判我之类的话来,这是何等的嚣张,对于这种人,徐清是连唾弃都懒得唾弃,他们已经丧失了身为一名官,最应该做的事情和最底线的操守。
起码在徐清的执政团队里,没有这种人是起码的,至于小贪小污的,那是不可避免的,在这个年头,职务犯罪几乎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只不过有的人稍微有点道德,最多只是犯一些小问题,有些人道德比较有瑕疵,犯的就比较大一些,至于不犯错的人,自然也有,可这种人在官场上可真的就是沙漠中的露珠,太过于稀少了。
就像终明朝一代,不过也就一个海瑞罢了,做到了官这个级别,谁又能不贪点呢?更何况在宋朝有些在现代人看来是贪污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却是合法的,比如说走后门这件事情,在这个时代是完全合法的,官就是士族,他们与普通老百姓不同,天然享有特权,所以无论是教育,医疗,卫生以及未来的工作安排,退休生活,养老金,全部都是特殊对待的,但有些人还真的就连这些东西都不要,就甘愿做一个平民,这样的人不是没有,就像海瑞一样,一身正气。
但这样的人,真的是太少太少,且谁又能做得到呢,故而,徐清也不强求每个门生都是这样的人,人能够有这样的气节,固然值得欣赏,但若是没有这样的气节,倒也不至于鄙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为了后世子孙,利用特权做点事,徐清也不会太介意,只要不涉及国家根本,那就是小事,在小事上,能放则放,大事上坚决不放,这是徐清的做事原则,也是无奈的妥协,毕竟这个时代,终究是强者为王的时代,民众尚且没有觉醒,在民众的眼里,官统帅万民是合理合法,天然正确的事情,当民众还如此认为的时候,你想要去改变这个士农工商这个结构,无疑是蚍蜉撼树,自找死路。
唯有等民众觉醒,认为应该自己管理自己,而不是让别人来管理自己的时候,这士大夫治理天下的制度才会被渐渐抹除,可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呢?从老子,孔圣人时代便开始说要开启民智,可直到今天,又有哪个国家真的开启民智了呢?
可别说普及了义务制教育就是开启民智了,那只是让人开始接受知识了而已,但大多数人接受了知识,却不会使用知识,即便到了大学,硕士,博士,也是人云亦云,将别人的话当做无上至理,却从来不曾思考,这些制度的良善美丑,所谓的民智,是人人都能独立思考的能力,要想人类发展到这一天,尚且不知道要多少的时光才能到这一步呢?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是一件大事,故而如今须以精英政治为基才是国家的根本之道,既然如此,精英们自然会有些特权的,只要不动摇国本就可以了,但如今,显然精英们正在动摇国本,这些精英存在最主要的目的是治国,只让百姓过上好的生活,而如今这帮人,整天做的却是如何蚕食这个国家的血肉的人开始多了起来,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现象。
虽然如今这种人还并不多,整个朝堂还称得上是众正盈朝,但若现在不治,等再过数十年,那么一切就晚了,所以徐清必须趁着现在的自己,起码还有这一大堆拥趸,同时在民间和朝堂上拥有足够的威望时,便推动改革,至于他的具体做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建立党派,在朝堂之上,搞**制。
当然,这种**制,跟平民老百姓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仅仅只是属于精英们的治国而已,与现代人所理解的**民主制度也完全不同,这种党,是孟子口中的党,小人结党的那个党字,在古代中国,结党一向是为帝皇所排斥的,帝皇认为人臣结党便可以违逆皇帝的命令。
百官一心,便是皇帝也难动的他们分毫,而另外一个问题就是结党之后必然会有政敌,而百官之间就会有壁垒,之后便是为了反对而反对,这就是结党的坏处,北宋亡于党争,绝对不是说着玩玩的,所以对于这一套,徐清也不是特别的喜欢,毕竟他喜欢士大夫之间互相制衡,可不喜欢他们之间相互作对,最后把自己给作死了,这就不是他想要的了。
故而他所谓的**制度,是结合了双方的优点,也适当的摒弃了双方的缺点,具体做法,便是把如今藏在桌子底下的派系直接组党,如此一来,派系斗争变成党派斗争,双方之间的矛盾将直接摆在桌子台面上,未来的争斗,将是桌子上,明面的战斗,而不再是背地里的交易,这样可以让政治变得干净一些。
二来则是对于权力机构变化的影响,因为有了党派,自然会有为了反对而反对的事情出现,为了保证这种情况不被发生,或者尽量少的发生,将会在朝廷之外,设立一个委员会,专门审查各自的提案,这个组织将保持中立,由一位委员长担任,委员长地位相当于宰相,受正一品的职务,给予高职,让他免于受到普通官员的影响,至于宰相之类的影响,那也是难免的,不过如此一来,矛盾便被集中在了政事堂,倒也容易解决一些,不然分散与野,彼此讨论,着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