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岂有此理,朕乃天子,掌管天下三军,如今燕云之地,十万之众朕也调动不了了,这天下还是赵家的天下嘛!”赵昕坐在书房之中,大声吼道,一旁的太监宫女纷纷下跪,有些人甚至抖成了米筛一般,外面的大臣面对皇帝的愤怒或许还能淡定处之,但他们可是皇帝家奴,生死全部由皇帝来决定,现在皇帝如此愤怒,要是他们在这个时候上去,无疑是找死了。
轩看着跪倒在地的一大片人,不由也跪在了地上,只不过他的脸上却是半点没有紧张的神色,赵昕砸了几件器物之物,终于开始慢慢冷静下来,站在桌案旁,双手撑着桌案,整个人都像是一只煮熟了的虾子一般泛红,显然是气到头了。
徐安见赵昕慢慢冷静下来,挥了挥手,让那些太监宫女们出去,那些太监宫女们得到了命令,立刻全部离开了书房,这个时候待在书房,简直就是离踏进棺材还有一步,谁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触霉头,见赵昕也没有反对,一瞬间,所有人便轻移脚步走了出去,最后一人贴心的把门关上,见殿内无人,徐安走到赵昕的身边,用手扶住赵昕,轻声说道:“陛下,保重龙体啊。”
“我没事,只是老师他,竟然已经权重至此了么?”赵昕有些黯然的摇了摇头,原本他还以为自己掌握这军队,尽管京城周围的禁军已成宰相走狗,但边境军队料想还是会服从皇命的,可奈何军队虽然听命,但朝廷一重重的阻碍早已经设下,这支部队要想抵达首都周围,恐怕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才行,而这半年的时间,就足以让所有事情都有了决断了。
想到徐清仅仅一道命令,沿路各府县便熙然听命,赵昕整个人都像是失去力气的病人一般倒在了椅子上,他知道徐清有着强大的力量,但也仅仅以为是在朝廷而已,认为地方还跟几年前一样,是属于保守派的,而自己则可以利用新旧两党的矛盾,相互挑拨,进而坐收渔翁之利,却没想到,徐清早已经想到了这一切,并作出了安排,眼下自己的举动,或许在徐清的眼中,简直犹如跳梁小丑一般吧。
不过这番话赵昕倒是说错了,其实他猜的没错,如今徐清经过这十几年的经营,早已经将朝廷中枢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除了几个无关紧要的职务由他人担任以外,其余显职,要职则全部在徐清的手中,可是在地方上,占据主要地位的还是保守派,尤其在内陆地区,因为消息闭塞,发展缓慢,所以大多数地方还是信奉传统的保守教育,在这些地方,大多数的官员也沿用比较保守的官员,在这一点上,其实赵昕没有算错。
但在关键节点上,徐清却早已经把官员换成了自己的人,而从燕云通往汴京的这条路上,便是国家的显要之所,若是金国想要入侵大宋,必然要从此过,所以当初徐清在这条路上安排了许多自己的人,然后希望他们重点打造铁路和开拓道路,让军队可以在这三百公里之地畅行无阻,却没想到当初的随意举动,却在现在让他可以轻松的应对赵昕的招数,还顺手打击了赵昕的自信心,这倒是徐清没有想到的。
“陛下不必介怀,宰相手段通天,军队被其阻拦,我们当初商讨之时,便已经有所猜测,如今也只不过是按计行事罢了,如今所需做的事,便是接下来的安排,陛下,还请振作。”徐安安慰道,作为此次行动的主要负责人,徐安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反应竟然如此迅速,在他想来,或许父亲会写奏表让皇帝放弃这次进军,又或者是写信给领军之人让人不要轻举妄动,却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直接用如此雷霆手段来阻挡军队的行动,这实在是让徐安感到震撼。
军权归于陛下,这是当初徐清跟皇室的约定,而如今徐清却公然违反了约定,徐安的心中不由有了一个猜测,而这个猜测让他心中一荡,难不成自己的父亲,要行废立之事吗?徐安心中默默的说道。
此所谓父子也,徐清心中所想,竟然被徐安猜到了,若是徐清知道,或许还得学着古人说一句,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三子也了,但猜到这个结果,徐安的第一个反应便是不敢相信,他废立帝王,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来说都有些骇人听闻,所以想了想,他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一旁坐在椅子上的赵昕则说道:
“泰载说得对,那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让张将军强行抵京,还是就此事了?”赵昕有气无力的说道,徐安在一旁摇摇头说道:“陛下,此时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宰相此次既敢如此僭越,必然已是做好了万全准备,若是陛下强令军队抵京,恐怕宰相还会有雷霆手段等着陛下,到时候,恐怕..”
徐安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只见他靠在赵昕的耳旁,说道:“恐怕陛下的皇位将要易主了。”
“什么?”赵昕双眼之中满是骇然,这句话实在是让他毛骨悚然,尽管把结局想得再坏,他也最多只是觉得自己以后的权利会进一步缩小而已,从皇帝的位置上离开,这是他万万没有想过的,所以他立刻说道:“这怎么可能,朕,虽称不上有德之君,但继位以来,自诩从来不曾犯错,国家治理太平,宰相,宰相他怎敢,作此大逆不道之事!”
说到最后,赵昕已然是哆哆嗦嗦了,退位这两个字,实在是让人害怕,当年唐太宗为了夺取皇位,宣武门杀死自己的哥哥和弟弟,然后将人头呈给自己的父亲逼其退位,霍光废除刘贺之后,让其前往燕地最后老死他乡,汉献帝在曹操治下备受屈辱,想到这些人,赵昕心中不由一阵惶恐,他终究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面对退位,他还是十分恐惧的。“
“若宰相不敢,此次陛下调兵,宰相断然不会直接下中旨令地方官员截停部队,宰相不得干预军队,这是当年宰相与皇家的约定,也是双方之间默认的规矩,而现在宰相既然如此做了,便代表,宰相已然不打算再遵守这一条规定了,既然如此,废立帝王,恐怕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了,若是陛下强令边地之军入京,恐怕禁军三十万将闻风而动,皇宫重地,恐成杀戮场。”
听到杀戮场这几个字,赵昕浑身一冷,徐安的这番话确实有些道理,一时之间赵昕有些方寸大乱,一旁的徐安也不说话,给时间让赵昕冷静一下,赵昕并非不通政治之人,此时之所以会如此想当然,也只是因为太过于紧张而已,等冷静下来之后,他就会知道,自己说的并没有错了,自己的父亲,平日里看起来确实是温良恭俭让,但只要涉及到国家根本,那么徐清的手段是绝对不会轻忽的。
就像十年前的那场遍及全殖民地的大骚乱一下,这样一场巨大的骚乱,当时全国对于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一共有三种想法,第一种就是军队撤出殖民地,以后对这些化外之民干脆就不要管了,让他们自己过自己的吧,持这种观点的大多数都是保守派,认为天朝之大无所不有,又何必假手于他人呢。
而另一种想法则是主战派,认为应该立刻与这些国家的叛乱分子开战,将他们一一弹压才行,还有一种说法则是和谈派,也就是跟这些当地土著进行谈判,从而获取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从而让双方都能接受,这是当时朝堂之上最为主流的三种意见,其中撤退派占据绝对优势,毕竟那个时候的宋朝,对于殖民一事,大多数人都是不支持的,认为这违背了孔子的讲义,儒家的仁义。
中国古代讲远人不服,修文德以来之,意思是如果番邦不服,那么我们修行自身的文德,让自身更加圆满,这样一来,外夷就会归化,天下就会太平,而在这种思想的引领对于殖民这种粗暴的手段,士大夫们自然是无法接受的,所以这一派人数占据绝对优势,而剩下的便是和谈派,这一派是大多数都是新党,认为殖民地应该继续建设下去,但是面对数百万的叛军,他们还是需要跟他们进行和谈才是,许以他们好处,让双方可以和平共处,最后双方获益,而至于主战派则是极少一部分人,其中大多数是新党之中的激进派和武将,以及部分当时已经开始崛起的商人家庭所出的官员,人数极少,话语权自然也就很低了。
而面对这三种选择,当时的朝廷主要围绕和谈派与撤退派进行辩论,其盛况可谓空前,每日朝堂之上简直是菜市场一般,而徐清最后却果断的决定了采用主战边谈的方式来对付这些殖民地,其决断之果断,仅仅用三天的时间,便让朝堂为之一肃,凡是反对的官员立刻贬黜,若是遇到驳斥自己观点的,则是干脆贬为平民,手段狠辣简直堪比介甫公了,也就是王安石,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得出,只要涉及到国家大政,天下方阵,徐清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而如今调动军队这一招,无疑是在动摇国家根基,这是徐清所绝对不能容忍的,从这一点看来,换一个人当皇帝,似乎也不是什么破天荒的事情了,反正赵昕的老爹也是退位的,他再退位又如何呢,老百姓只要有皇帝就行了,至于是谁,重要么?
赵昕想了半柱香左右的时间,语带晦涩的说道:“泰载,军国大事既以从老师口出,我等事败该当如何?”他这番话已然是变相承认自己输了,想想也是可怜,明明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却要面对如此巨大的打击,此时已然有一些自暴自弃的感觉了,徐安听后说道:
“陛下,我等现在还没有输,请陛下万勿放弃啊。”
“泰载,军权、政权、司法、名望,如今皆在老师的手中,若是再打下去,我等已然没有胜算了。”赵昕摇了摇头,苦涩的说道,他原本所持有的便是天下军权,这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可如今军权不行,王道不兴,他又能做什么呢?
“陛下,宰相虽然可以把持权利,但这并不代表我们输了,宋朝养士百五十年,天下人皆拜赵家冠冕,帝王威严,早已经根植人心,兼宰相所行之基础教育,皇家之重,在百姓心中,早已凌驾于泰山之上,这才是我等可以依仗的靠山啊。”徐安思索一阵之后,推心置腹的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见徐安胸有成竹,赵昕也不由燃起了希望,他看着徐安说道:“泰载,计将安出?”
“陛下负天下名望,在百姓心中,陛下便是天子,是这世间最为尊贵之人,而如今之世道,新法已起,但旧法未废,信奉陛下者,天下十分**也,这便是人心,而人心所向者,便是无敌之人,陛下挟天下名望,又何必惧怕宰相呢。”
“可宰相也是身负天下名望,若要对付他,光靠名望恐怕不能成行。”赵昕为难的说道,托徐清基础教育的福,现在只要是识字的人,都尊重宋朝皇室,认为无皇室则不成国也,所以皇室在民间的威望是很高的,若是赵昕真的想凭借威望来压倒一个人,虽然不简单,但也不会太难,但若这个人是徐清,这可就难办了,毕竟如今天下,若说声望第一,徐清排第二,便无人敢排第一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听到徐安的建言之后,赵昕才会有些怀疑,靠名望击倒拥有天下第一名望之人,这实在是太难了。
徐安轻轻一笑,说道:“陛下,我等所需击败之人,并非宰相,而是其党羽尔。”
听到这番话,赵昕不由眼睛一亮,他赶紧说道:“泰载,有何良策,快快说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