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洵虽然也是一代文豪,可深处大环境之下,自然也对徐清颇有微词,这一天,他拿着报纸从书院回到自己的家里,还没来得及进门,就听见房门之中自己的两个孩子正在激烈的争辩着什么,苏洵拿着手中的报纸走了进去,两个孩子听见他的脚步声这才停了下来,苏洵看着两个儿子颇是有些面红耳赤的样子,心中不由好奇,自己这两个儿子平日里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做派,即便偶有矛盾也大多只是争辩两句便就和好如初了,这怎么像是刚刚打完架似得,他就不由得问道:“子瞻,子由,你们两个刚才这是怎么了?”
苏轼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弟弟,轻声对着苏洵说道:“子由说朝廷的判决有失公允,儿子看不过去,便争辩了几句,让父亲担心了。”
“哦,你是说汴京学社一案吧。”听苏轼一解释,再见苏轼点头承认了自己的猜测,苏洵也就释然了,这件事现如今在四川的影响力十分的强大,几乎每个私塾和学校中都在讨论着这件事情,意见也是十分的不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自己的两个儿子会为此而争辩起来也实属正常了。
“此事确实值得推敲,子瞻,子由,你们两人觉得这件事处理的对吗?”苏洵开口问道,这件事的影响力如此之大,十分有可能在明年的科考中将会提及,若是拿此题做策论的话,那么此时辩论一番,积累些心得,倒是考试的时候也能多一分经验,所以苏洵便开口问起了自己这两个儿子。
“孩儿觉得此事处理得十分得当。”苏轼想了想开口说道,另一边的苏辙立刻开口说道:“孩儿认为此事不妥。”说完之后,还看了一眼比自己大三岁的哥哥,脸上一副不服的样子,显然,刚才的辩论之中是谁也没有赢了谁,苏洵看着自己这两个儿子,轻笑着说道:“哦?那你们各自有何道理,说出来让为父听一听。”
“父亲,孩儿认为此法不妥,我大宋富有四海,所照之土地数以千万计,如此广博之土地,必须施以雷霆手段方可平静,而此次汴京学社事件,却只是纠其首恶,其余无罪,则必然会助涨地方反叛势力之气焰,对我朝之统治必然产生影响,如此一来,不就是本末倒置了么。”苏辙率先开口说道,他反对的理由也很是简单,那就是法不严不足以立威,为了要让殖民地的百姓们都乖乖听话,就应该重重的处罚这些犯罪的人,让那些殖民地的百姓知道,无论是谁,只要敢反抗大宋的统治,就必然面临灭顶之灾,而不是还有机会逃出生天,甚至还能不受一丝伤害的在大学之中继续学习。
“父亲,我不同意子由的想法,我朝所拥之地,何止千万,若尽用暴力之手段,断然无法收拢其地为我所用,就如当年只秦始皇拥兵百万,所率之兵亦是天下精锐,可却只知用暴力,而不知用仁善之道对待其他六国之百姓,最后致使天下分崩离析,秦国皇室也被斩尽杀绝,这便是以暴治天下的结局。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1-2]
杜樊川(杜牧,号樊川居士)之语犹在耳边,我大宋之地,十倍于秦国,其子民也是十倍于秦国之敌,若是一味用**,则天下不服之人则必然揭竿而起,到时陈胜吴广之辈层出不穷,我朝又要用何等法律去镇压他们?
而现如今朝廷决定施良法以待民,则必能让当地百姓感我大宋之恩德,心中对于我儒宗教化也必然心悦诚服,民心相通之下,则必然少生波乱,此正乃统治之道,非横征暴敛之道也。“苏轼的话无疑要比苏辙有条理了许多,甚至在辩论的时候还用了杜牧的《阿旁宫赋》来做解释,在回答上显然就要高了一个层次了,一旁的苏辙不服,立刻开口反驳道:
“兄长所言,并非正理,大秦之所以被六国所灭,确非六国之力而陷,但也非因法家而亡,乃是秦国自身法度混乱,且秦二世胡亥之无道,才导致秦国被六国所灭,其与如今之状况不可相提并论尔,当今圣上乃是千年一遇之明主,岂是胡亥所能相提并论,而如今之宋朝,富甲天下,佣兵百五十万,人口近兆,又岂是秦国所能相提并论,以此大国之姿,却屈从与小国,天下可有此等道理?”
“大国以下小国,乃取小国,小国以下大国,乃取大国(大国对小国谦下,就可去的小国的归附,小国对大国谦下,就可取得大国的支持《道德经》)老子之言,言犹在耳,我朝如今乃是天下第一大国,若是事事以大国之姿自居,则天下各国则必然厌恶我国,而我朝之贸易,大半需要出口以赚取利润,若是小国厌恶我朝,必然会使我朝之贸易得到影响,这是其一;
其二,天下之国,除我大宋之外,还有金国与辽国在侧虎视眈眈,若是我朝将所有涉案人员一律严惩,则其故土必然对我朝心生恐惧之心,辽金必然借此机会争抢地盘,如此一来,不是因小失大了?“苏轼的回答十分有力,也让一旁的苏辙停顿了一下,见此状况,苏洵笑着制止了两人继续的争辩,同时开口说道:
“此事议论纷纷,暂且按下不表,现如今尔等都已经是举子身份了,距离明年的开科取士也只有短短一年时间而已,从明日起,我等便要准备离开眉山,去往汴京准备科考,尔等且先好好准备准备吧,此一去,短时间内可不一定能回来,该带什么,还是提前准备为妙。”
“父亲大人,我们是要去汴京了么!”苏辙从苏洵的口中听到要去汴京的消息,双眼之中立刻闪出了一丝精光,刚才辩论中暂落下风的不痛快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汴京,无论是对于殖民地的百姓来说,还是对于大宋子民来说,都是一座赋有传奇性色彩的城市,其总人口超过三百万,周边郡县连接在一起,整个大首都城市人口更是突破五百万,且城内还有许多其他地方根本见不到的东西,如成片的高楼大厦和整齐的街道以及恢弘的建筑,那是一座如同现代纽约一般的城市,且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伦敦、巴黎、东京和上海来与其争奇斗艳,苏辙即便是少年老成,此时也不由得打起了精神。
“正是,科举之事过于重大,我等先行一步,也好早作打点,汴京不同于四川,人多地少,想要租借一座宅邸需要费好些时日,我等先去,也好适应一下当地的气候,以免临了中暑生病。”苏洵笑着点了点头,对于去汴京,苏洵的心中也颇是有些激动,上一次去的时候还是三年前,当时的汴京城便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现如今时间荏苒,也不知道当年的汴京城已是繁华成了何等模样,还真是想去看看啊。
“是,孩儿这就去收拾行李。”苏辙拜别了父亲之后立刻向着自己的房间跑去,汴京城,苏辙是一次也没去过,所有对于那座城市的描述,都是听说,或者是看报纸知道的,对于那座城市,无疑寄托了他无数的想象,现如今即将去往那座城市,自然是心潮澎湃,一刻也等不及了。
一旁的苏轼见自己的弟弟火急火燎的模样,不由轻笑了一声,自己这弟弟平日里看上去比他还成熟,现在一遇到自己热心的事情便原形毕露,不得不说,这也是他作为兄长的一大乐趣啊,跟父亲告别,苏轼慢悠悠的走回到自己的屋子,对于汴京,他也是十分向往的,毕竟那里汇聚着整个世界最聪明的人,也凝聚着这个世界最尖端的科技,只有到了那里,才能触摸到时代的脉搏,天下的动向,这对于苏轼来说自然不能不说是一个必去之地。
不过对于苏轼来说,汴京城中最吸引他的还是各色科学技术以及各色文人墨客了,这跟他的兴趣有关,他从先便喜欢那些被他人称之为奇技淫巧的东西,也喜欢那些诗词歌赋,可以说在文学和科学上,他是个十分‘花心’的人,现在能去往汴京这个花花世界,自然是格外兴奋,所以回去之后也很快便收拾好了行囊,等着跟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一起离开眉山,前往汴京城。
而另一边的汴京城,此时也是如同往日一般热闹,只不过皇宫之中的气氛却十分的压抑,宫人来回走动之间脸上的表情无一例外都是十分的凝重,整个天空也仿佛因为这凝重的气氛而变得昏沉了起来,就在今日早朝的时候,赵祯突然在垂拱殿上昏厥过去,全身发红,整个人好像是受到了电击一般不停的哆嗦着,这种状况把当时在场的所有宰相都给吓得不轻,立刻跟着旁边的太监们一起叫起了太医,现如今依旧是人事不知。
徐清等人坐在外殿的馆阁之内,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是特别的好看,赵祯的病情现如今还没有一个好的交代,御医们只是说中暑,可如果真是中暑,现如今应该造就清醒过来才是了,怎么可能会到现在还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呢,不少人的心思不由得慌乱起来,皇帝作为一国之首,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尽管是宋朝这样官僚体制十分健全的国家,也终究是皇权制度下运行的,若是皇帝殡天,则必然对整个国家会造成十分重大的影响,此时的赵昕实在是太小了,并且也还没有开始处理事务,若是冒然继位,必然会让国家出现一段时间的磨合期,而这段磨合期就会变得至关重要,若是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一些突发事件,则必然会引发整个朝堂震荡。
而且正因为赵祯的存在,改革派和保守派才那么多年相安无事,各行其道,若是新皇登基之后想要改变旧制的话,那么整个天下还不知道要兴起多少的波澜呢,尤其是对于保守派来讲,赵昕的老师乃是徐清这个改革派的元老,若是他登基之后,就算徐清知道事情大小,不选择对保守派发动进攻,可那些虎视眈眈着保守派官位的人,他们会不会怂恿皇帝将他们这些人贬斥出朝堂之上,这是一件十分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必然官位就那么多,后来者想要爬上去,就必然要踏着前辈的尸体,而他们保守派显然是一个很好的目标。
更为重要的是,经过长达十年的培养,遍及全国大地大学其教育出来的学生总量要远远的超过书院中的学生,在这种状态下,十年的时间便让全国所有知识分子之中,接近三分之一的人都是从学校毕业出来的,这还只是短短的三年时间,且统计的是高级知识分子,若是算上识字率中的人口比率的话,那么百分之七十的人口则全部都是由学校来提供的,在这种状态下,废除科举制,全盘使用大学招募制度的想法便广泛的传播于改革派的官员中,这对于保守派来说,显然是十分难以接受的事情。
这一点,才是两派之间最大的矛盾,而赵祯便是这个矛盾的枢纽,有他在,所有人都会克制自己,以让王朝维持正常的运转,可若是赵祯驾崩了,新皇登基的话,必然没有那么大的威望可以让两党之间产生一个平衡,到时候恐怕就会有一番血雨腥风了,也正因为如此,所有的大臣们几乎都是一脸的凝重,他们几乎都在祈祷着,赵祯的身体,能够保持健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