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正月都过去了。
有一句诗歌,是这样说的,“草长莺飞二月天”。
说的是二月是草长莺飞的时节。
二月一日,清晨一大早,弟弟小砖从外边兴奋的跑了回了。
“哥哥!你看外面吗!”弟弟兴奋的拉着李孟羲跑到了外面,他小手指着院子里的树木,让李孟羲看。
李孟羲疑惑的看了半天,“啥吗?”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弟弟急了,跑过去拿着棍子踮着脚啪的一声打落了一个小小的枝子,把枝子捡起,弟弟颠颠的跑了回来。
“哥哥,你看!”弟弟把树枝举的高高的,献宝似的拿给李孟羲看。
李孟羲接过树枝皱眉看了半天,他恍然看到,树枝上,有小小的芽包长了出来,头上露着一点点的微不可见的的绿色。
李孟羲笑了,“是春天要来了啊。”他对弟弟说着。
小孩子的观察力真是敏锐,光秃秃的树枝,谁会盯着看,弟弟却敏锐的看出了枝条的变化。
(既然树要发芽的话,)李孟羲目光微动,思索着,(这说明,快到土地解冻的时候了。)
李孟羲知道,要为屯田做准备了。
这一日,李孟羲花半日时间清点了曲辕犁,锄头,粮食,等等物资的储备。
物资清点过后,与关羽商量起屯田的具体流程时,屯田流程不过是,按区域田地多少,再派发多少人力,并分配一定的曲辕犁锄头和粮食及生活所需。
这其中,关键便是区域田地和人力派发,及生产工具的分配。
按之前所议,巨鹿耕田有两千万亩,依屯田人力十三万算,人均控土为一百五十三亩。
而生产工具的调配,锄头没得说,得人手一柄,曲辕犁具的调配标准是,按曲辕犁的耕作速度,极开春可作业的时间长度统一计算。
曲辕犁在牛力或是人拉之时,一日可耕地两亩。
待开春土地解冻之后,到大地回暖可播种之时,时间顶多是有半月,也就是,十五天。
由此,一具曲辕犁纵连日忙碌不歇,一个耕作季,不过能耕十五天,能犁三十亩地而已。
而巨鹿郡之中,土地半有庄稼,大半荒芜,假设有半数土地需耕种,那便是千万亩荒地。
一千万亩荒地,除耕犁的极限三十亩,需三十三万耕犁。
而军中有犁首不过才八千具,做好的曲辕犁,才不到千架。
这第一步,耕犁,缺口巨大,大的根本没办法解决。
之后,再是锄头,军中锄头稍有储备,再加上匠营赶制的一些,数量不少,但仍有数万缺口。
工具的缺乏还在其次,粮食配给方面,若考虑到补给难度和管理方便,出去屯田的队伍最好是一人发足一月份的粮食,人聚在一起发粮还好发,要是人都散出去屯田了,这里一队,那里一队,要发完一轮粮,粮车得奔走全境,得忙碌数日不定能完工。
所以,一月发一次,一次发一个月的亮,可减省分工作量。
而两月发一次,能更减省工作量,却为何不两月一发?这是因为,一是,军中存粮不足,发一个月的粮已经很勉强,没有那么多粮食,第二是,粮食要是太多了,运输就极不便利,这又是麻烦。
李孟羲认为,屯田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便恰是屯田开始之后。
若是在军中,军中有严格军纪,有士卒频繁巡逻着,在纪律约束之下,作奸犯科之事被死死压灭了。
但是,一旦屯田开始,人员四散,就难以再有约束。
李孟羲不无担忧的对关羽说到,“屯田诸事,锄犁,粮食,土地,皆有,然,尚缺一物。”
关羽问,“还缺何物?”
李孟羲道,“还缺,公道。”
关羽皱眉,“公道?”
“对!”李孟羲严肃的点了点头,“公道。
想涿州屯田,跟现下屯田还是不同。
在涿州,外出屯田者皆是男丁,妇人则留守庄园以内。
而现在巨鹿十几万人,男丁满数不足十万,余下乃数万妇人,人力紧缺,妇人也不得不下放屯田。
某忧之处,便在此处。”
“若是青壮男丁屯田,彼此难相欺,可有妇人老弱夹杂其中,屯田在外,监管不及,若有人恶心陡起,行辱没妇人欺凌老弱之事,某,不能忍之!”
关羽眉头微皱,抚须思索良久,他回想了一番涿州屯田旧事,关羽说到,“按涿州之法,使骑队频繁巡守监察,禁绝作奸犯科之事,可依此法。”
李孟羲想了一下,他点了点头,又皱眉摇了摇头,“监察之法,有用,却不能完全有用。
巨鹿不比涿州一地,一者,巨鹿人力庞大,二者,巨鹿地域辽阔百倍涿州,三者,涿州屯田尽是青壮,而巨鹿屯田,妇人老弱全有,有此三者,监察百倍之难。”
说着,李孟羲忽然想起了什么了,他精神振奋,张口欲说,却又忽而叹气,“唉!某听闻,当【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能有此四者,方能法纪森严,方能使屑小震慑,方能使作奸之事,无所遁形。
游骑巡查之法,不过是检查之法,不过是清查违法,不过是【违法必究】当中数一。”
“要想巨鹿一地人无相欺,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缺一而不可。”
“可,若使有法可依,则我巨鹿,当有法典巨箸使人所尽知,人所信服。
若使有法必一,则要有巡查架构,要有审核量刑架构,要有防禁冤屈之诉申架构,并诸律官,法官,等诸多律法人才成百上千为助。
而若要执法必严,则要禁绝脏污狼藉勾连遮隐,则要再有检查之架构,并诸多优异执法之士。
而若违法必究,则亦要无穷人力,累年之功方能成以架构。”
李孟羲揉着鬓角,他无力的叹气,“某知,法度公平,便为公道。可要立公平法度,期中千难万难,纵穷某一生难赋生民公平,难使人无相欺!”
到这一刻,在这巨鹿一地,秩序毁灭殆尽的地方,当李孟羲想要设法保证生民尊严时,他才发现,要想让巨鹿一境遍及公道,需行千步万步,而这其中每一步都艰难无比。
又得写法律,又得培养执法人员,还得建立执法机构,和反贪污包庇的机构,还得花大量时间培养起百姓的法制意识,还得建立起法度的信誉,使人人知法信法守法,这一切切,让李孟羲一个来完成,哪怕李孟羲是一个法学博士,哪怕他穷尽一生来忙碌,他也完不成如此一个宏大的目标。
至于说大汉法度?呵呵,有法可依,豪强杀奴仆,杀之如鸡,问,奴仆之性命,有关奴仆之法度何在?奴仆有何法度可依?
有法必依,豪强犯法,无关痛痒,百姓处律,身死家灭。
执法必严,大汉多少勋贵豪强,玩乎律法如同玩物。
违法必究,岂不闻,古来冤狱中,全是无辜人。
大汉的法制,大汉的律法,大汉的生民尊严,呵呵,看球不上。
可,李孟羲心高气傲的非要让巨鹿人人不被欺辱,人人活的尊严,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天大难题。
法制有用,可法制太难,难的李孟羲几乎没任何可能建立一个护佑生民尊严权利的平等法律,以他的能力,远不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