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日往后,游骑商队效率喜人,游骑商队的采买成了义军后勤补充最重要的一项。
商队一天从方圆几十里买来的板车,抵的上木匠营半月的生产量。
军中急缺的板车,得以快速补充。
第一个满配板车的营出现了,是木匠营。
匠营百多人,配板车超过六十。这个数量, 平均两人就配了一辆板车,没法再增加了。
依照板车分配的权重,匠营满配之后,应当是往收容车队分配。
既,行军时,跟着行军队伍前后走的空马车,谁路上走不动了,可以上车歇息一段。
以当时算定,按人口中的老弱比例, 大概六百人有一辆收容马车,就足够给老弱提供落脚的地方。
义军万人,按此比例算,需收容车近二十辆。
匠营的车补充满配之后,只一天,收容车队也有了足够的车。
军中牲口有限,所有的牛骡全都是拉重车,分给收容车队的牛骡没有。
只能是依靠民夫们的自觉了,青壮们帮着拉车推车,以帮助老弱。
二十一日,二十二,二十三……
游骑商队采买的物资只见多不见少,李孟羲没想到,这么快就为物资发愁起来。
令李孟羲发愁的是小动物,买小动物的最重要的作用是, 用来研究断肠缝合术。
小动物以一天至少一头的数量快速增加,行军途中,安置这些小动物的方法, 只能是板车拉着,麻烦无比。
猪狗羊这些动物,根本不愁多,杀了就是肉。
可李孟羲想要的不是肉,不能把这些动物全杀了。
这些动物最大的作用是,作为肠缝合实验的载体,来完善手术。
肠缝合术,李孟羲只试过一次,第一次手术情况不太好,猪死了。
那次失败的实验之后,李孟羲总结了不少经验。
游骑商队买回来的有一头大小合适的猪,李孟羲本想用羊的,因为猪肚皮太厚了,划开都没办法缝。羊好一点。
可是李孟羲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肠缝合术一个重要要点是,得用麦芽糖代替伤者的食物,以尽可能的减少食物残渣自胃部蠕动到肠道,污染伤口。
人是杂食动物,猪的食谱跟人的差不多,也是杂食动物。猪能吃的,人也能吃,反过来,人能吃的,猪也能吃。
毫无疑问,麦芽糖水,人能吃,猪吃也没事。
可是,羊呢?羊吃麦芽糖,能行不?
李孟羲的医学和生物学知识实在匮乏,军中条件又实在有限,没有太多试错机会,所以,尽可能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肠缝合术第一步,制羊肠线。
制作羊肠线之前,李孟羲设计增加了一个洗肠过程。
他让田卜,弄一些泻药,给羊灌下去。
田卜还真的弄来了让羊腹泻的药。
好家伙,羊拉的稀里哗啦的。
然后,给羊灌水,再加泻药。
悲催的山羊继续拉肚子,直拉到没什么拉了,羊快被折腾死了。
肥皂水在此时开始了第一次医学应用。
把羊嘴撬开,肥皂水往羊嘴里灌,山羊吐的又开始吐沫,吐胃里的食物残渣,吐水。
把羊折腾的,田卜都看不下去了。
李孟羲也觉残忍,没办法,只能这样。
给山羊洗肠洗胃之后,李孟羲认真思考了下制羊肠线的整个过程,他去布置了。
第一,一个洁净的场所,他借用了一顶帐篷。
在帐篷中做羊肠线,比在外面风土飞扬的环境卫生多了。
第二,制作过程中的卫生保障,羊肠线得用手撕羊肠膜,搓成细线。
用高度烈酒,把硬木板上洗了洗,又拿火点起酒精,把硬木板烧了烧。
存放羊肠线的,是酒精坛。
特意找来一个小的酒精坛,坛中,酒精用的是度数不那么的高的次一级酒精。李孟羲觉得酒精浓度高了的话,可能对保存羊肠线有负面影响。
这些准备完,李孟羲通知田卜,杀羊。
杀羊过程,李孟羲没去看。
屠宰牲口的,屠匠营拿手,肯定是交付了屠匠营。
没多大一会儿时间,田卜端着一个洁净的木盆,木盆里,还放着一副散发着热气的羊肠。
“田卜,那有热水,你先把手洗了。”李孟羲指指早备好的肥皂水热水酒精等。
田卜知晓缝合术所有流程相关,手术流程还是李孟羲和田卜一起完善的。
田卜用肥皂水和热水,认真把手洗了。
然后,再用烈酒把手泡了好一会儿才过来准备搓羊肠线。
李孟羲丢给田卜一个布块,布块两边有鼻儿。
李孟羲先给自己带上了。
“此何物?”田卜边带边问。
“口罩。”李孟羲答,“防飞沫溅到羊肠上,飞沫中也有疫虫。”
田卜目露恍然之色,点了点头。
李孟羲把一把湿漉漉的剪刀递给田卜,这把剪刀也是在酒精里泡过的。
田卜接剪刀,拿起羊肠,一划,破开。
李孟羲看的认真,果然,给羊洗肠是极其有用的,洗过肠再宰杀的羊,肠子干净的多,这就有限的降低了肠线被污染的可能。
做羊肠线,不是第一次了,田卜手法还算娴熟,干净利落的把羊肠放凉开水里洗了又洗,然后撕下肠膜,把肠膜摊开,拿剪刀尖,小心翼翼的,尽可能划窄一些。
肠膜破成一道一道之后,田卜拿手指一点点把肠膜细条搓成线。
一根做成之后,丢进酒精坛里保存,接着往下,做第二条。
做肠线需要细致且费时,一副肠,做了一半,天都黑了。
“田卜,我让你找柳氏来,你找了吗?”
田卜道,“外面等着呢。”
“叫来。”李孟羲说。
田卜于是去了外面,把绣娘柳氏叫来。
柳氏进来,还不知干啥,有些忐忑。
“田卜,你帮她把手洗了。”李孟羲随口一说,田卜和柳氏都是尴尬。
柳氏忙说自己洗。
毫无疑问,柳氏是军中针线手艺最高超之人,针线玩的贼六。
找柳氏来,就是借助她的缝合技艺。
柳氏在田卜指点下,按标准的消毒流程,热水,肥皂水,再酒精浸泡,把手消了毒之后。
李孟羲向柳氏介绍手术过程,“柳姨,你看,这是断肠,肠子一截两半了。
你看,用这个肠线,把肠子给接一起不?”
柳氏走来,见到木板上,放着两节断肠,还有几根小针,针上穿的也不是线,不知是啥。
“柳姨你看,肠子是里中外三层,两肠头缝的时候,里缝里,中缝中,外缝外,得缝的,一点缝没有,一点水不能漏,能缝不?”
肠子柳氏也没缝过。
“我试试。”柳氏心里没底。
开始缝合了。
柳氏拿起针,拿过肠,试着要缝,肠子又滑又软,还薄,柳氏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缝的艰难。
天色暗了,李孟羲把灯具拿来好几个,他和田卜一左一右,给柳氏拿火把照亮。
这场缝合术,一直持续了快半个时辰。
终于,柳氏说缝完了。
李孟羲和田卜就看缝合效果如何。
针脚细密整齐,一点不乱。
看样子,是把两节断肠缝合到一起了。
不过,实际效果如何,尚需检验。
今日就算了,明日,拿猪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