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毡包里,张宁有些失眠,虽然跑了一天,有些疲累,但是他还是睡不着。
这一夜确实是个暴风雪之夜。
跟房子不同,毡包在暴风雪中,会有些晃动,既像要被掀翻,又像要被吹跑。
虽然知道女真人世代都是住着被我们称作蒙古包的东西,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但是张宁的心里总是踏实不起来,没法安稳的入睡。
倒是炉火暧暧的,毡铺软软的,躺着还算舒服。
张宁听着外面的风雪之歌,想着可兰和木哥。
一想到乌雅束也惦记着木哥,张宁心里就不爽,不愧是纥石烈家的亲戚,真讨人烦。
又想到完颜盈歌的话,他是把木哥当女儿看的,说明他们只是主仆关系。
嗯,只要不是干爹就行,张宁心安了不少。
想着想着,张宁还是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暴风雪已经停了,外面吵吵闹闹的。
头一天喝了不少酒,这时他头有些晕,也有些口渴,本以为有女奴在外面伺候,可是喊了几声却没有应。
算了,自己出去叫吧。
张宁伸个懒腰,打了个呵欠,便起身披上了袍子,他想去外面喊个女奴过来。
等他打开帐帘,大雪竟然把他的门给封住了。
他有些傻眼了,我去,这是怎么个情况,出不去了。
“有人吗?有人吗?”张宁叫着。
“来了,张阿哥。”隔着雪堆,有人回应着。
“张阿哥,你稍等,我这就安排人来给你把这外面的雪除了,早就应该给你除了,可是又怕吵着你睡觉,所以就等着你醒了。你别急哈,我马上安排人过来。”
这人很热情,絮絮叨叨的说着。
张宁只是披着袍子,有点冷,便又回到毡子上,只是他的口实在渴,见地上有个铁壶,他拿起来晃了晃。
里面还有点水,他拿起碗,倒了出来。
虽然靠着炉子,毕竟还是冷水,有点冰,喝得张宁打了个寒颤,赶忙放下碗,又钻回了被窝。
猫被窝这事,张宁还是擅长的,前世他经常拿着手机,一猫就是半天。
只是现在没手机,猫了一会,便觉得无聊。
他又爬了起来,想着外面有人干活,这回把袍子给穿好了。
张宁再次打开帘子,果真看见几个奴隶在除雪,看样子已经除了大半了。
那个人见张宁又出来了,堆着笑脸:“张阿哥,快了快了,马上就好了。”
随后又粗暴的冲着干活的奴隶吼着:“你们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奴隶们唯唯诺诺的,他们也想干的快些,只是太冻手了,衣服又很单薄,所以手脚有些跟不上。
张宁看着这些奴隶,头发有些蓬松凌乱,脸色都被冻得惨白惨白的,有的人嘴唇还打着哆嗦,虽然也穿着半身的棉袍子,但是从头上的发髻可以看出,他们是汉人。
同样是奴隶,这些汉人和铁窑里的,真是没法比,怪不得铁窑的人都做得那么安心。
这就是有编制和没编制的区别呀,当初自己真是聪明,张宁心里感慨的同时,又小小的自豪了一把。
见但他们在受苦,有些不忍,他转回身,拿起身后的大铁壶,便冲着那人喊道:“大监工,去给我打些水来。”
自己虽不是宋人,也未真正的在辽地呆过,毕竟是纯正的汉人,所以见到汉人总是有些亲切,天然的把他们当成同胞。
那人见张宁在指使着自己,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是也没办法,谁叫眼前这汉人是盈歌大王的客人呢。
张宁将壶递给了他。
见大监工拿着水壶走远了,张宁用汉话向干活的汉人问道:“你们也是跟辽人打仗被俘的?”
汉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立马露出惊喜和羡慕之色。
惊喜的是对方也是个汉人,羡慕的是眼前这个汉人好有能耐,竟然可以住这么漂亮暖和的毡包,连大监工都怕他。
其中一个年轻人,见张宁,仔细端详着。
忽然,他“呀”了一声。
把旁边的人吓了一跳。
哎我的妈呀,这谁呀,一惊一乍滴,吓我一跳,张宁也被吓的一啰嗦。
只见那年轻人指着自己:“我,是我,我,二胡。”
二胡?
张宁看向那个年轻人,是有些眼熟。
“张三哥,我是你那个老乡,东京辽阳的二胡。”
哦....张宁想起来了,对二胡。
之前跟他一起被关在大栅栏里,相隔一千来年的老乡,他还有个兄弟叫唢呐。
只是二胡这两年都经历了啥?他怎么变成眼前这副模样?
不但没长得更壮,反而看着更加瘦弱了,如果不仔细看,真看不出他是当初那个有些天然呆,却很会照顾人的热心小青年。
看来,这孩子受了不少苦。
“是你,我想起来了,你还有个兄弟叫唢呐。”张宁也是很高兴。
“嗯,是我,没想到张三哥还记得我。”
二胡激动的咧开了嘴。
这时大监工回来了。
见二胡不干活,杵在那跟张宁说话,他不乐意了。
“你怎么偷懒,赶快干活去。”
随后又笑着对张宁道:“张阿哥,水拿来了。”
张宁接过铁壶,冲着大监工说道:“让他跟我进来。”
见张宁指着二胡,还请他进去,大监工不知道二胡都张宁说了些什么,狐疑的看着二胡。
“你看他干啥,我让他进来。”张宁有些不耐烦了。
大监工只好让二胡进去。
“你再去给我弄点吃的,我饿了。”
见张宁又指使自己,大监工只好说:“张阿哥,你看我这不是还有事吗,要不我去找个女奴过来。”
“随便。”张宁说完,便转头将帘子放下了。
张宁将水放在地炉上,并让二胡坐下。
二胡环视着张宁的住处,眼里尽是羡慕,略显局促的说道:“张三哥,你这是发达了。”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唉,我们做奴隶的,还能变成哪样?挨饿受冻、吃苦受罪罢了。”
看着眼前的二胡,张宁心中充满了同情。
女真人有女真人的社会制度,对于这里的规则,不是他能改变的。
但是若是救一个二胡,以他现在的能力,应该没问题。
张宁忽然想到,自己也应该有个跟班、心腹之类的。
尤其这次去参加冬捺钵,身边没个可靠的人,还真不行,若是让劾里钵或者完颜盈歌来派,他可能用着不习惯。
此刻的张宁,有了选择自己的心腹之人的想法,而这个人很可能一直跟着他,所以必须是本份可靠之人。
对张宁来说聪明不聪明无所谓,只要不傻就行。
太聪明的,他不喜欢。
眼前的二胡正合适。
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要想一个人忠诚,除了他的本性纯良外,还要满足他的需求。
而二胡现在的境地,估计就是第一层需求:生理需求。
让二胡不挨饿受冻,不吃苦受累,不被打,他张宁就是他的恩人,就是他的主子。
此时,一个女奴进来了,端了一些烤饼,一碟菜,还有一盘子碎肉,一壶奶茶。
“拿一个碗,把这壶奶茶去给外面干活的人。”
女奴很听话的照做了,拿着碗和奶茶离开了。
张宁拿了一个碗,将一块饼撕碎了,放了点菜和肉,用炉上的开水冲泡着。
“二胡,我吃这碗泡馍就可以了,剩下的你都吃了吧。”
“都给我吃?”
“嗯,都是你的。”
二胡拿起饼,也不客气,一手饼一手肉的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好吃吗?”
“嗯。”二胡塞得满嘴都是,倒不开嘴回张宁的话,只好狠狠的点了个头。。
太好吃了,二胡不知有多久没吃到这么可口的饭菜了,很快就将所有的饼和菜扫光了。
张宁看着饿死鬼托生的二胡,笑了。
真怕他噎着,给他倒了碗水。
“想不想以后都有肉吃?”
“想呀。当然想呀。”
这不废话吗,有好吃的,谁愿意挨饿呀。
“二胡,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跟..跟着你。”
“嗯,不用回去了。”
虽然还是做奴仆,但是给张宁做奴仆,这逼格就上去了。
二胡感激流涕,一阵慷慨激昂的表完忠心后,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帮他找弟弟唢呐,为张宁一同效力。
看着也不算傻的二胡,张宁笑了。
如果两兄弟都能成为自己的忠仆,也不错,找就找吧。
原来,在二胡被俘后的一年后,唢呐也上了战场,很不幸的也被俘了。
在分配战俘奴隶时,二胡无意中瞧见了唢呐,兄弟二人还未来得及相认,唢呐便被领走了。
“这个不难,你等着。”
张宁起身,来到帐外,冲着准备收工的大监工道:“你过来。”
“张阿哥何事?”
“这个人不用回去了,他就跟着我了。”
“这.......”
虽然张宁身份不同,但是直接要走一个奴隶,大监工还是不敢答应,他也没这权利。
“你不用为难,一会我自己到盈歌大王那去说。”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先留在张阿哥这。”大监工也不敢多说什么。
张宁带着二胡找到了完颜盈歌。
张宁要个汉人奴隶,这不算什么,别说是一个,就是十个,完颜盈歌也会给。
而找一个战俘奴隶,对完颜盈歌更不是什么难事,不出一天,唢呐就被带了过来。
二胡和唢呐兄弟相见,分外眼红,当真是催人泪下。
终于有了自己的小弟,张宁很满意。
很快张宁还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事,二胡不只叫二胡,唢呐也不只叫唢呐,他们真的会二胡和唢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