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罗德岛之战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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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尔·亚当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第一眼便看到了跪倒在床边的瓦莱特。

瓦莱特握着他的手,正用无限哀伤的目光看着他。

“光明神啊!”李尔·亚当叫道,“我是否已经入了天堂。”

显然,他误以为自己已死,从而在天堂和瓦莱特相会。

瓦莱特尚未开口,李尔·亚当又喃喃自语道:“我就可以卸下这副重担。”

瓦莱特闻言,他紧紧地握住了老人的手,动情地说道:“大团长,不,我还活着,我没有死,你也没有。”

从瓦莱特双手手心传来的温度让李尔·亚当确信了这一点。

因为灵魂是没有温度的。

瓦莱特活着的消息好似给李尔·亚当注入了一计强心剂,他的双颊顿时红润了起来。他挣扎着坐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瓦莱特。

“光明神啊,这是我今天唯一听到的好消息。瓦莱特,我的孩子,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高兴,因为我像爱亲生儿子一样爱你。”

瓦莱特感动的热泪盈眶。他更加握紧了李尔·亚当的手。

“大团长,请您务必多多保重,拯救我们骑士团的千斤重担可要靠您来挑啊。大团长您千万勿要操劳过度,过分伤神了。”

李尔·亚当摇了摇头。

“你知道我不是因为战事伤神。如果是因为战事,哪怕再猛烈十倍,我也不会感到劳累,反而会精神抖擞,倍感兴奋。可内忧大于外患啊,我们的堡垒被从内部攻破了。这种话,在别人面前我不讲,我讲,就会有人说我是枉顾民意。在今天的会议上,我们那议事会已经决定投降了。光明神啊!光明神啊!求你泼掉这杯苦酒吧!我们的骑士团究竟会出什么事?竟然会选择卑躬屈膝。我一想到这一点,就渴望快点儿死掉,因为我已经精疲力竭了;我对你说,我是蹦跶不了几天的。我满心想扑上战场,可我已感到浑身乏力。”

“大团长,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都愿意追随你,为你去死。”

李尔·亚当又喃喃道:“可是城内的居民已经不愿意了,他们想起了贝尔格莱德居民的悲惨命运,涕泗横流地哀求我们投降。”

说完,李尔·亚当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问瓦莱特道:“噢!瓦莱特,我的孩子。我差点忘了,快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博格他们在圣尼古拉斯堡上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你。”

瓦莱特将自己被俘和见到苏莱曼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尔·亚当。说完,瓦莱特取出了那份卷轴递到李尔·亚当的手中。

按道理,卷轴本该交给由加布里埃主导的议事会的,因为它才是罗德城的权利机关,但瓦莱特不信任那些投降派,在他心中,大团长是李尔·亚当,李尔·亚当是大团长。

李尔·亚当打开了卷轴,读起内里的文字让李尔·亚当倍感惊讶。

在卷轴中,苏莱曼开出了极为体面的条件:

骑士们可以保持体面,携带财产和除了火炮之外的武器离开。

平民的人身和宗教自由将得到尊重;

奥斯曼人不会强迫平民改宗圣教,也不会将教堂改为清真寺

五年内不收任何赋税。

作为交换,骑士们应当交出所有的岛屿和要塞,包括亚洲大陆上的“解放者圣彼得”要塞。

看完,李尔·亚当合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思。

瓦莱特静静地蹲在一旁。

“鄂图曼人真的说会后退一英里?”

“苏莱曼是这么说的。”

又过了很久很久,或许也没有那么久的时间,李尔·亚当睁开了眼。

“我们投降。”他道。

瓦莱特吃惊地看着李尔·亚当,随之他那两道浓眉突然皱了起来。

“大团长!”他焦急地喊。

他没想到李尔·亚当竟然会突然改变立场,也要投降异教徒了。

李尔·亚当摆了摆手,示意瓦莱特让自己把话说完。

“亲爱的瓦莱特,在我昏迷的时候,还有现在,我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加布里埃的投降主义固然让人不耻,但实事求是的讲,除了投降和玉石俱焚外,我们的确已经看不到胜利的希望。死很容易,和安娜塔西亚一样,冲向鄂图曼人的阵地便可以了。但那除了让敌人感慨我们的武勇又或者愚蠢外,没有其他的作用。后世或许会记得我们在罗德岛流了血,但这座岛再也回不来了,因为他的保卫者都死了。可人活着,却能做很多的事情。我老了,可能活不了几年了,但你还年轻,还有博格、罗宾、卡洛斯这些年轻人,你们比我小了整整三十岁,你们或许还能看到罗德岛被光明神的信徒收复的那一天。而在那时候身死,比现在战死,意义伟大的多。”

瓦莱特有些明白了。李尔·亚当希望自己“忍辱偷生”地活下去,为将来收复罗德岛再贡献生命。

“所以,瓦莱特啊。一切的过失都由我来承担吧。我去同苏莱曼签订协议,我来交出罗德岛,我会去向教宗陛下请罪。可是你们,你们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要急切想着复仇,十年生聚,十年力量。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等到光明世界的力量都团结在了一起,你们再发动反攻,为卫圣的伟业而战。”

瓦莱特眼含热泪,将李尔·亚当的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这时候,李尔·亚当已经把他所要说的都说完了。他遂示意瓦莱特出去,将卷轴交给加布里埃和议事会的其他人,并要加布里埃来见自己。

加布里埃很快便到了,来的时候面带喜色,走时却面带踌躇。

李尔·亚当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则要好好的打扮一番,准备去见那位世界的征服者。

第二天一早,医院骑士团派出了一名骑士前往苏莱曼所在的宫殿,向鄂图曼苏丹表示骑士团愿意接受条件并投降。

同时李尔·亚当大团长将亲自前来拜会。

听到负隅顽抗了近半年的医院骑士团终于投降认输,苏莱曼显得极其高兴。他赏赐给了那位骑士一件用丝绸和金线缝制的长袍,并表示自己将在此等候李尔·亚当的到来。

当天下午,李尔·亚当走出了自己的房间。他身着朴素的服饰——一件黑色的丧服——准备前往鄂图曼军营,前去与苏莱曼会面。

这让加布里埃和主教等人

大为紧张。因为黑色的丧服是不吉利的,他们深怕李尔·亚当都此举触怒了鄂图曼君臣,从而为议和带来不可知的变数。

他们极力的恳求李尔·亚当换一身衣服,哪怕是戎装也好。但李尔·亚当坚定的拒绝,并表示,如果不允许他这么穿,那么前去见苏莱曼,他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是李尔·亚当最后的倔强。

加布里埃等人很清楚,在苏莱曼的眼中,没有人能取代李尔·亚当的地位。这场战争,是鄂图曼帝国对医院骑士团的战争,某种意义上也是苏莱曼对李尔·亚当的战争——只有李尔·亚当代表骑士团出现在苏莱曼面前,投降或者说议和才能真正的实现。

无奈之下,加布里埃和主教等人只得对李尔·亚当的穿着听之任之。

李尔·亚当策马出了西班牙语区的城门。

或许是天意巧合,就在李尔·亚当出城的同时,在遥远的罗马,发生了一件不祥之事。

在圣彼得大教堂举行的圣诞节礼拜中,教堂拱顶高处的飞檐上有一块石头脱落,正好落在教宗的脚边。

这预示着一个明白无误的信号:光明世界的基石已经崩溃;异教徒通往地中海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

而在未来的数十年,那么在医院骑士团危难时未伸出援手的地中海国家,将尝到自己酿的苦酒。

苏莱曼并为因为李尔·亚当身穿丧服而感到愤怒或者不满。

在见到李尔·亚当的那一刻,这位鄂图曼的统治者对满脸络腮胡子和满腹忧伤的李尔·亚当生起了深深的同情。

当李尔·亚当挺直了脊背弯下腰去俯身去亲吻苏莱曼的手时,这一谦卑中隐含骄傲的动作显然触动后者。

骑士们英勇抵抗的回忆让他心生敬意。

通过译员,他用同情的话语抚慰了明显在衰老的李尔·亚当,谈及了世事的难料。

“由于人的命运浮沉不定,丧失城市和王国也屡见不鲜。在我遇到的所有对手中,没有人做的比你们更好了,你们是值得钦佩的勇士。”苏莱曼如此对李尔·亚当说道。

这出自胜利者的敬佩之语,让李尔·亚当老泪纵横。

看到李尔·亚当流下泪水,苏莱曼又转向他的大维齐尔,喃喃道:“我不得不将这位勇敢的老人逐出自己的家园,这令我非常忧伤。”

易卜拉欣微微欠身,却没有说话。

在谈话结束后,苏莱曼和李尔·亚当分别在用鄂图曼语和拉丁语写成的文书上签了字。

当李尔·亚当摘下戒指,在融化的火漆上盖上印章,骑士团对罗德岛的百年统治结束了。

从此以后,罗德岛将是鄂图曼帝国的领土。

由自己终结了医院骑士团在罗德岛的历史,李尔·亚当的心情可想而知。哪怕是苏莱曼几乎洋溢着君子之风的态度和话语,也不能让他的心情有一丝的好转。

李尔·亚当拒绝了苏莱曼邀请他留下聚餐的建议,他要回到罗德城,度过最后一晚。

这时候,苏莱曼突然对李尔·亚当说道:“大团长阁下,作为对等,明天我将前来罗德城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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