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赵拂衣离开闲云山庄不久,一个灰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闲云山庄正门。
两盏气死风灯挂在门前,昏暗的灯光下,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灰衣人年纪在四十岁上下,头上戴着一顶灰褐色的箭竹斗笠,遮住了大半脸庞,只有几缕长发从斗笠的阴影中垂下,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灰色长袍,脚下则穿着一双草鞋。
若是正常时节,遇到这样一个人,谁也不会多看两眼,只当他是一个寻常的落拓江湖人,可是此时此地看到,不由人让人惊异,因为他的一身装束,换到别人身上,恐怕已经被冻死了。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斜插着一柄长刀,刀锋狭长,没有刀鞘,锈蚀泛红刀身,散发着淡淡的血气,也不知是血污,还是锈迹,只知道已经用了不少年。
“嗯…嗯…”
灰衣人轻轻吸了两下鼻子,嗅了嗅清冷的空气,自言自语:“味道没错,就是这里。”
说完,轻轻向前迈了一步,伸出左手,平平贴在门上。
下一个瞬间,也不见他出手发力,就见两扇大门陡然四分五裂,碎成大大小小的木块,向庄子里面溅射出去,接着,就是“咔嚓”一声巨响,仿佛平地起了一声惊雷。
夜深人静,又是荒山野岭,比长安城里更加寂静,就是稍微咳嗽两声,都能传出好远,更不要说平地一声惊雷。
霎时间,偌大一座闲云山庄,前前后后所有人全都听了个清楚。
“谁!”
“什么人!”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后,只见远处影影绰绰,约么三四十个人向大门口围了过来,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是十余个巡夜的黑甲武士,手中提着各式各样的兵刃。
剩下的二三十个都是庄丁,有些打着灯笼,有些提着棍棒,急匆匆向门口赶来。
与此同时,院子里的值夜班的庄丁,也点燃了固定在墙上的火把、灯笼,一时间,整个院子亮如白昼。
灰衣人一直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这些人,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
“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此地?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一名黑甲武士大步走出人群,来到灰衣人身前七尺,拔出雪亮长刀,刀尖指着灰衣人大声喝道。
“聒噪!”
灰衣人冷哼一声,随即伸出左手,食指屈指一弹,一缕指风骤然掠出,带着一声尖锐的轻啸,点在黑甲武士额头。
接着,就听“噗”的一声轻响,黑甲武士的额头上,骤然多出一个指头粗细的血窟窿,鲜红的血液混着黄白相间的脑花,从血窟窿中争先恐后的涌出来,喷射了一地。
身形不动,指风杀人!
“内家高手!”
看到眼前这一幕,其余十多名黑甲武士不由面色大变,传出一声惊呼,其中更有几人吓的脸色煞白,紧紧握着手中兵器,不敢再走半步。
至于四面围着的庄丁,表现的更为不堪,一个个腿脚酸软,跌跌撞撞向后退去。
这些人中武功最好的,也还没到外家层次,与外家高手实在相差太远,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只怕十秒钟不到,就要被杀个一干二净,又岂能不怕?
“让你们主人出来!”
灰衣人出手之后,双手抱在怀里,再无其他动作,看起来并没有杀人的意思,只是拦在门口,不让任何人逃走。
院中十几名黑甲武士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一眼,最终有一人向山庄深处跑去。
……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从山庄深处传了出来,接着,就见一群人大步向门口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雍王世子江封,在他身后则是两名长相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也是他的贴身侍卫。
其中一人年纪稍大,手持铁枪,名叫晏几,另一人年纪稍小,带着一张硬弓,名叫晏正,这两人都是雍王府世代相传的家臣,从小接受最为精良的训练,忠心、见识、武功都是上上之选。
与江封并排走在一起的,则是许白露。
她已经换上银色贴身软甲,做好了动手的准备,随她一起来的张锐、小圆两人也都换了一身贴身劲装。
在他们身后,还有十多名黑甲武士,这些人与前院的十多名黑甲武士算在一起,就是在江封手下当值的二十四名近身侍卫。
“区区雍王世子江封,敢问尊驾是什么人?”
江封拱手问道,面色淡然,丝毫也不慌张。
“原来这里是雍王府的放开……”
灰衣人缓缓揭开箭竹斗笠,露出一张蜡黄的面孔,五官僵硬,毫无表情,仿佛木雕石刻。
“尊驾不知道么,那来我这里做什么?”
江封微微一怔,接着又问道,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也不知道相不相信灰衣人的话。
“我来这里找一个人,把她交出来,我立刻就走。”
灰衣人的声音毫无波动。
“谁?”
江封问道。
“嗯……”
灰衣人没有立即回答,望着眼前众人,轻轻吸了吸鼻子,目光随即从江封身上划过,又绕过场上其他人,最终向许白露所在方向望去,淡淡说道:“就是她。”
一语出口,四座皆惊!
“啊?”
丫鬟小圆与许白露站在一起,忽然听到灰衣人这么说,不由一声惊呼,忍不住叫出声来。
张锐本来站在许白露身后,听到这句话,不由浑身一震,当下也不多说,抽出腰间长剑,护在许白露身前,惊怒交加地盯着灰衣人,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上跌落。
他刚才已经听说,灰衣人是内家高手,在江湖上已经算是一方豪雄,雍王府中虽然人多,最强的却不过外家好手,双方实力相差太多,若是灰衣人暴起杀人,只怕没人拦得住。
许白露倒不慌张,只是眉间皱起,微微有些惊异,问道:“为什么?”
“哼哼……”
灰衣人冷笑一声没有回答,目光中露出讥讽之意。
“许大小姐是雍王府的客人,恐怕不能跟你走,让尊驾失望了。”
江封皱了皱眉,忽然插话,拒绝了灰衣人的要求。
“雍王府……”
灰衣人摇了摇头,说道:“我并不想惹麻烦,你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如果你们不是雍王府的人,我会选择连你们一起杀掉。”
“尊驾未免太猖狂了吧。”
江封一向淡然的脸上终于带出怒意。
今日,他先后被赵拂衣拒绝两次,心情本就不爽,只是心思深沉,这才没露在脸上。
等到夜宴之后,他已经打定主意,打算回到长安,就找几名高手以许山仇人的名义,想法杀了赵拂衣,泄心中一口怒气。
没想到还不等他动手,居然真有许山的仇人上门,要带走许白露,这真是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
至于说这人会不会是许白露惹的仇人,他想都没想过,许白露为人纯善,一向不与人生事,做人也极低调,甚至连许门都很少出,怎么可能结下仇人。
最让江封郁闷的是,众目睽睽之人,无论眼前这人多强,他都不能让这人带走许白露,否则,他不但无法向许山交代,以后甚至没法再在长安立足。
至于能不能拿下这人,他心中虽然没有十分把握,但也有几张底牌,足以对内家高手造成致命威胁。
想到这里,江封最终做出做出决定,冷声喝道:“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