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夏夜闻言怔了怔，片刻后神色哀伤的垂下眼眸，承认厉云棠说的很有道理。

对于老夫人而言，厉爷爷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全部，也许比她的生命还要看重。

相比之下，厉云棠只不过是爱情的附属，再加上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她不好和厉云棠保持太亲密的母子关系，这么多年下来，即便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也会变得所剩无几。

“厉云棠……”

厉云棠抬手将她扯进怀里，望着她黑白分明的水眸，心中掠过一丝暖暖的温度，漫不经心的玩笑道：“这下怎么办，大哥一定很高兴把我踢出公司，我可能没钱养你了。”

“没关系啊，我又不是不会赚，我来养你和小云朵好啦！”很有底气的拍拍胸膛，言夏夜认认真真的考虑起来，“我的工作室大概开不下去了，不过以我的水准投靠别人的工作室绝对不成问题，月薪也能有个两万左右，我会好好努力！”

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真该感谢厉云棠的真知灼见，还有尹白焰的悉心教诲。

厉云棠终于被她逗笑，菲薄的唇角微微上扬，半真半假的夸奖她：“夏夜真厉害，那就拜托你了。”

“好，我会好好加油的！”

雪白的额头抵住男人肌理分明的胸膛，言夏夜用力回抱着厉云棠，一颗泪珠悄悄沿着脸颊落下，小声呢喃道：“你说，老夫人是不是讨厌我了？”

“怎么可能，老夫人一向都很疼你，对你比对我还要好得多。”厉云棠意识到言夏夜仍然在意着老夫人临死前的异样，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抚道：“不是有个词叫回光返照么，大概任何人离世前都会有所不同，你不需要自责或者内疚。”

这番话或多或少起到了安慰作用，渐渐止住了言夏夜心中压抑的悲凉。

冷静下来想一想，老夫人的死因是窒息，痛苦的程度可想而知，那些狰狞的表现也许仅仅是在和看不见的死神斗争，并非是特意针对她一个人。

“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就好，我不希望老夫人讨厌我，准确来说，我无法承受。”

“放心，她就算讨厌我，也绝对不会讨厌夏夜的。”

听着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言夏夜飞快的抹了抹眼泪，红着脸颊抬起头来，凝视着男人俊美无俦的面孔，不好意思地说：“是不是我太麻烦了，这种时候竟然还需要你安慰我，明明应该反过来才对。”

厉云棠轻轻摇了摇头，屈起手指勾了一下她挺翘的小鼻尖，淡淡道：“夏夜，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好的安慰。”

以厉云棠的风度和城府，有些话即便仅仅随口一说，依旧显得深情如许。

言夏夜警告自己不要当真，却还是忍不住为了这短短的一句话而面红心跳。

生怕男人发现她的异样，她小心翼翼的收回环在男人腰间的手，眼神闪躲的不敢看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厉彦泽安排的人大概快要到了，我去看看小家伙睡醒了没有。”

虽然她不想让小云朵伤心难过，可有些事是无法避免的。

尤其老夫人生前很疼爱小家伙，于是死别也就更加残酷。

“嗯。”

低头亲了一下她分外可口的脸颊，厉云棠放手让言夏夜离开，“那小子就交给你了。”

言夏夜没料到男人竟然会在厉家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下意识的伸手捂住脸颊，上面传递过来的热度令她手心发烫，连带着整个人都不好了，不得已再次落荒而逃。

……

儿童房里，小云朵被外面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吵醒，坐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完全搞不懂外面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言言！”

言夏夜强颜欢笑的扯了扯唇角，十分犹豫要怎么向小云朵传达这个噩耗。

她迈着僵硬的步伐走进房间，心事重重的在床边坐下，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小云朵，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说呀。”掀开被子，小云朵蠕动着蹭到言夏夜身边，仰着小脑袋看她脸上残留的泪痕，神情立刻严肃起来：“是不是北城哥回来欺负你？言言别哭，我这就去帮你欺负回去，让奶奶打他！”

感动于小家伙的体贴，言夏夜无言以对的揉了揉小家伙软软的发顶，思量再三还是很难直接开口，只好迂回婉转的问：“你知不知道，人是会死的？”

“嗯，老师有讲过这方面的事。”小云朵猜不透言夏夜的用意，只以为她是在考察他的知识，当即很得意的扬起小脑袋，如数家珍的做出一番解释：“人生自古谁无死，意思是说世界上每个人最终都会死去……言言，你也会死么？”

说着说着，小云朵突然眼泪汪汪起来，小手攥住言夏夜的衣角，“可我不想让言言和爹地，还有奶奶他们死掉。”

“别哭，我和你爹地暂时都不会死掉，会一直陪着小云朵的。”言夏夜心酸的不行，伸手把小家伙抱进怀里。

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她努力再次提起这个令人难受的话题：“我和你爹地不会死，是因为我们还都很年轻，云朵还只是个小朋友，完全没必要去领会死亡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奶奶她年纪已经很大了，身体又不是很好，所以……”

小云朵本来还很幸福的享受着言夏夜的抱抱，听到这里小身子僵了僵，大大的眼睛里一下子流出泪来，不可置信的轻声问：“言言，奶奶她怎么了吗？”

“……是。”

言夏夜怜惜的用指尖去擦小家伙脸上的泪珠，语气温柔的分外平静：“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奶奶她没有离开我们，只是先走一步而已，我们最终都会在那个世界重新相聚。”

“真的？”小云朵半信半疑的眨了眨眼睛，抬起小手去抹脸上的泪花儿，“以后真的能再见到奶奶吗？”

言夏夜认真的点了点头：“可以呀，但是要等很久很久以后，不过总会有那么一天。”

小云朵相信了她的话，心里的难过好转了些许，“只要不是永别就好……那我现在还能见奶奶最后一次么？”

看了看小家伙身上很可爱却不够庄重的衣服，言夏夜浅笑着建议：“当然可以，不过外面现在很忙，我来帮你洗个澡，换件衣服再去和奶奶告别好不好？”

“我都是大男孩了，洗澡一个人就可以的。”

害羞的从言夏夜怀里钻出去，小云朵没什么精神的走到浴室，关上门打开了淋浴的喷头。

言夏夜莞尔一笑，她总觉得小家伙应该还没到知道害羞的年纪，但是现在的小孩子的确比过去早熟了很多，“小心一点，要是不方便的话就大声喊我噢！”

“知道啦，言言别担心，我这几天都是自己洗澡呢！”

明了的点了点头，言夏夜单手托腮的坐在床边，默默的陷入了沉思。

虽然厉云棠告诉她不必把老夫人临死前的异样放在心里，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又找不到任何头绪。

垂眸无意间看到身上白色的外套，她总觉得是这白色冲撞了老夫人，懊悔的脱下来扔在一边，低下头把整张小脸都埋进了掌心。

即便知道她这种行为于事无补，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想当时她可不可以做的更好，如果她本身就是医生，那么老夫人大概就不会去世了吧。

就在言夏夜不知所措的陷入自责时，房门被人不轻不重的敲响。

猛地抬起头来，她快速擦了擦眼角残余的泪水，起身过去开了门，心不在焉的问：“有什么事？”

下一秒，男人修长的身影硬生生的挤进屋内，同时回手一把关上了房门。

“厉北城？”

想要把男人赶出去已经来不及，言夏夜神色不善的盯着对方，“你来做什么？”

“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想见你不是理所当然？”厉北城依旧维持着他二十几岁的人设，居高临下的望着言夏夜略显苍白的小脸，动手动脚的扯住她的手腕，逼着她缩短二人间的距离，“他们说小叔叔在走廊上吻了你，是不是真的？”

很久没听到‘小叔叔’这个称呼，言夏夜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厉云棠。

她那时很慌张的四处看了看，没发现其他人影，还以为那个吻不会被人知晓。

没想到还是有佣人藏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并且还第一时间给厉北城做了汇报。

“是真是假又怎么样？”言夏夜不想和厉北城多说什么，她用力抽回手腕，清美的小脸上冷若冰霜：“无论你认为我和你目前是什么样的关系，我都不再喜欢你了，厉北城。”

男人眯起的眼眸闪过骇人的冷光，视线如一座大山般压在言夏夜身上，一字一句的嘲讽道：“你是不喜欢我，还是喜欢上了别的男人？比如……小叔叔？”

“既然我已经不喜欢你，喜欢谁都是我的自由，和你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