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四回

七十四

吴元娘话一出口,琸云立刻就猜到了她意图,脸都黑了，舒明也瞪大眼睛看着她，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神情。吴元娘似乎不能理解她们反应为什么这么大,扁着嘴道：“戏文里不都是这么演么，女扮男装进军营,凭着我们本事，说不定还能混个大将军当一当呢！”

舒明无奈地朝琸云苦笑了两声,朝她拱拱手寻了借口先躲开，琸云则扶着额头很是头疼地朝吴元娘道：“你也说了那是戏文,哪里能当得了真。且不说旁,营地里一个军帐要住十七八个汉子,十天半月也洗不了一个澡，你能受得了？而今天气还算凉，待再过阵子，他们一个个通通解了衣衫散着膀子睡觉，一眼望去全是一片黑黝黝肉，你到底是看还是不看？我们两个姑娘家，怎么换衣，怎么洗澡，若是小日子来了又该怎么办？日后身份一****，我这里也就罢了，大不了贺均平一怒之下解除婚约，你们吴家却是声名扫地，恐怕日后吴家姑娘也嫁不出去了。”

吴元娘被她说得脸色一会儿发白，一会儿铁青，额头上还隐隐沁出些冷汗，咬着牙犟道：“哪……哪里就这么严重了。”

琸云不说话，眼神渐渐凉下来，脸上表情越来越难看。吴元娘被吓住，再不敢反驳，低着脑袋作沮丧状。

舒明远远地见她们安静下来，这才过来与二人打招呼，又牵了马唤着一起回府。

回了舒府，吴元娘又来琸云屋里向她道歉，不安地看了琸云几眼，小声喃喃道：“阿云你莫要生气了，我晓得是我不对，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就是了，你别跟我计较嘛。”

琸云也晓得她性子素来直来直去，难得能主动过来道歉，她自然不好太端着，等吴元娘求了一会儿，这才渐渐缓和了脸色，柔声道：“我也晓得你这些天受了不少罪，吃了不少苦，所以想寻着那两个小贼报仇。即便是要报仇，也不好这般胡来。”

“那要怎么来？”吴元娘眼睛亮亮地盯着琸云，一脸期待地问：“阿云你可是想到了要怎么把那两个小贼揪出来？”

琸云顿时哭笑不得，摊手道：“你以为我是神仙无所不能啊。”那二人进了军营，只要一日不出来，便拿他们没有辙。军营里管束森严，无论是吴元娘还是她，甚至是舒明，谁也没有拌饭贸贸然冲进营地去。

“难不成就这么白白地放过他们？”吴元娘咬着牙气得一脸通红，“若是没遇着也就罢了，我只当是被狗咬了一口，现明明晓得他们就军营里，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做不了任何事，我这口气要怎么出？”

换了是琸云，遇着这样事也难免气儿不顺，但她旁观者清，自然能看得通透些，摇头道：“你可晓得那二人名讳？若是连名字都叫不上来，还谈什么报仇。便是找上门去人家也不认，反倒泼你一身污水。”

吴元娘被她说得愈发地气得直跳，屋里狠狠跺了几回脚，气鼓鼓地冲了出去。琸云也懒得追，只叮嘱下人去跟舒明招呼一声，让门房把吴元娘看仔细，千万莫要放她出去惹祸。

果不出琸云所料，第二日一大早，吴元娘一声招呼不打便出了门，琸云得知消息后赶紧追过去，舒明生怕她们两个女孩子被欺负，也赶紧跟上。

二人一路追到营地，这回吴元娘没有再贸贸然地往军营里冲，而是挑了个不显眼地方下了马，躲一棵大樟树底下朝军营里张望。

敢情她这是打算守株待兔了？琸云与舒明对视一笑，忍不住齐齐摇头笑起来。

“要不过去打声招呼？”舒明笑着问。

琸云摇头，“我们还是这里看着吧，若是过去，她反而不自。”正说着话，就瞧见军营大门开了，从里头走出一队士兵来，打头那个大个子怎么看怎么眼熟。那分明是上辈子熟人，偏偏琸云竟一时想不起来，瞪大眼睛盯着那高壮个子直发呆。

她平日里一向冷静淡定，难得露出这般直愣愣表情，舒明不由得有些纳闷，遂顺着她目光看去，盯着那群士兵仔细打量了半晌，没看出有什么异样来，不由得好奇地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琸云缓缓摇了摇头，又揉了揉太阳穴，小声喃喃道：“打头那个好像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又高又壮像座铁塔似那个？”舒明转过头去死死地盯着那尊铁塔看，想了想，蹲□子从地上捡了颗小石头，趁人不注意时猛地朝那铁塔汉子腿上扔过去。舒明学过武，虽然算不得多厉害，但手里头多少有些力道，那小石头“砰——”地一声砸那汉子小腿上，痛得他“嗷——”地高呼起来，扯着嗓子大声吼，“那个不长眼睛敢偷袭你爷爷！”

琸云一听这熟悉大嗓门顿时忍不住想哭，盯着还没长络腮胡子老五邱铭伟看了又看，罢了又朝舒明瞥了一眼。上辈子老五怕就是舒明，不晓得这辈子他会不会还这么怕他。

老五捂着小腿原地跳了几圈，总算瞅见了路边琸云和舒明两个，立刻找到了罪魁祸首，叉着腰往前一站，瞪着一双铜铃般大眼朝他二人怒喝道：“小白脸，方才是不是你们俩偷袭爷爷。”

琸云盯着他笑，两只眼睛完成月牙。舒明抬着脑袋望天，假装没听懂他说什么。老五却偏偏跟他过不去，红着脸朝琸云看了两眼，嘴里喃喃道：“不得了了，现小白脸长得比人家姑娘还标致。”罢了又朝舒明吼道：“喂，小白脸，你干嘛偷袭你爷爷我？”

舒明一脸无辜地瞪着他，左看看，右看看，伸出手指头指着自己鼻尖，愣道：“你是跟我说话？我怎么你了？”

琸云没想到舒明竟然还有演戏天赋，把这无辜又委屈模样表现得极为传神，老五见状竟有些吃不准了，挠了挠后脑勺，瓮声瓮气地吼道：“你……你可别假装，不是你还能有谁？总不是这白白净净小书生吧，你看他这细胳膊细腿儿斯文样，哪里像干坏事儿人。”

老五你可真是明察秋毫！琸云眨巴着眼睛使劲儿地点头，眼神一片亲切。老五被她这么盯着看，颇有些不好意思，别别扭扭地把脑袋转过去冲着舒明直吼，“别假装，爷爷说是你那就是你！你不想活了是不是，竟敢跟爷爷过不去。晓不晓得这里是什么地方？爷爷一根手指头……”

他话还未说完，军营门口忽地传来一阵喧闹，却是吴元娘终于守到了那两个骗子，犹如一阵风般冲了过去，挥起手里鞭子就朝那两个骗子身上抽，直抽得那俩人“嗷嗷——”直叫。

老五先是一愣，旋即立刻大步冲过去，一把拽住吴元娘胳膊将她狠狠甩开，怒道：“你个小白脸想干啥？竟然敢跑到爷爷地盘来撒野！不要命了你。刚刚暗算爷爷是不是也是你！”

琸云眼见着吴元娘被老五一把甩到地上狠狠跌了一脚，顿叫不要，赶紧跟过去将吴元娘扶起身，舒明则挡老五身前，一时情急，竟怒喝道：“你个大男人冲着女人动手动脚算什么本事，有胆子冲着小爷来！”

老五一愣，竟往后躲了半步，歪着脑袋往他身后瞅了瞅，眨巴眨巴眼，一脸委屈地道：“老子哪里晓得她是个姑娘？姑娘家家不好好待家里头绣花，跑到军营里来干啥？还凶巴巴地打人，你瞧瞧我这两个下属都被打成什么样了？”他说话时大手往后一捞，逮着其中一个没来得及躲小贼往前送，指着他脸上一道血痕，很是理直气壮地道：“便是个姑娘家也不该这么打人。”

舒明冷笑，“你也不问问你这属下都干了些什么好事？”他目光如烛地朝那骗子脸上扫了一眼，那骗子心虚，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老五是个直性子，闻言立刻瞪大了眼朝那骗子直吼，“赶紧交待你都干了些什么坏事，引得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那骗子咬着牙不认，“邱校尉，我……我也不知道啊，谁晓得她们发什么疯，一见面就打人。邱校尉您可得为我们作主啊！”

那骗子果然反口咬人，吴元娘气得肺都要炸了，忍不住又要冲过来打人。好琸云力气大，轻轻一拉便将她拦了回来，冷冷瞥了那两个骗子一眼，正色朝老五道：“邱校尉，这二人进军营之前四处行骗，曾骗走我朋友所有财物，故才会一路追过来。您若不信，可去查问，算一算日子，这两位入伍时间不长，多也不过一个来月。”

老五哪里晓得还有这茬事儿，一张黑脸气得愈发地黑了，咬着牙朝那骗子厉声喝问：“这小书生说可是真？”

骗子吞吞吐吐地不说话了，老五见状哪里还才不出来，气得狠狠一甩手，竟将那小子甩出了老远，撞营地砖墙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吴元娘顿时就傻了。她虽然气冲冲地要跑过来寻那两个骗子报仇，却没有要人家性命意思，而今见老五这般凶残出手，着实有些被吓到了。舒明也觉得身上一寒，忍不住偷偷朝地上晕死过去那个骗子看了几眼，似乎想要确认他还有没有气。

琸云却是晓得老五虽是粗鲁，人却不坏，便是盛怒之下也还有分寸，断然不会随意要了人命，故脸上表情还算正常，笑笑着朝他道：“邱校尉明察秋毫，下实佩服。”

老五却有些挂不住，紧绷着脸朝她喝道：“你个小白脸别往老子头上戴高帽子，不就是收了个骗子进来么，老子哪里晓得他是骗子，他脸上又没写字。再说了，这招兵事儿也不是老子干，都是老林把关……”

老林！琸云心里一动，这不就是上辈子老五嘴里每天都要骂几回那个奸细？要不是因为他烧了军中粮草，老五也不至于因此被狠打了一顿板子赶出军营，险些没要了命，后无奈之下才上了方头山。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还记得老五吗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