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书房内父子三人相顾无言了,他们甚至不知晓再说些什么话。那道赐婚的圣旨下来,李家便知晓不能如往日般平安顺遂,忠诚的保皇党,如果站到了秦王的身后,那么将会太可怕了。
李家中立的位置不能变,但是岑子瑞又担心嫁过去的李蕙质受委屈,心里十分的纠结。李蕙质倒是不在意这些,她没有什么欲望,平安也就罢了,什么声明地位,在她的眼中统统是不值钱的。
李蕙质知道她不日将要和秦王南璟川成婚的消息传出便会是一场风波,却没有想到这风波来得却是这样的激荡。
早就有传言,说是帝王心偏,当初诸位皇子束发成年并不委任官职爵位,待到秦王殿下回归才封王赐爵,想必储君之心已经心有所属。一时间秦王南璟川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秦王殿下的婚事与赵王府的丑事,一起成了帝京之中人人交口相谈的话题。嫡长子赵王,正妃被陷害很可能母子俱亡,与之同时则是秦王水涨船高备受帝王重视。
那些别有用心的流言,传得沸反盈天。不仅拉了南璟风与南璟川下水,就连二人的母妃家族季家与冯家一起被拖下了水。季家如今已然式微,但季家毕竟是出了一任皇后,皇后又生下了嫡长子,翻身指日可待,家中难免有几个不肖子孙做些欺男霸女监守自盗的勾当,这原本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的事情,被冯家的子弟挖了出来大肆宣扬,而季家则是指责后宫冯贵妃血统不纯,乃是朝中第一大逆贼武林盟主冯绍涛的女儿。
这两件大事几乎是在三天就传遍了朝野,太后本就受了惊吓,听到了这样的大事就更是吓得昏倒接连几日不省人事了。
南璟风与南璟川两个人才达成的同盟,便是土崩瓦解,不仅如此两个人皆是被撸掉了差事被圈禁在府中,不得外出,原本金尊玉贵的两位皇子瞬间沦为了阶下囚。
这消息传得太快,原本还感叹着李家千金命好的人家,竟是哀叹起李家的不幸来了。大婚的事宜并未取消,李蕙质在十六那日还是要依旧出嫁,嫁给秦王南璟川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是嫁一个手握实权的亲王,和嫁一个随时随地要被处决的失宠皇子,可是不一样的意义啊。
这其中还有幸灾乐祸的人,那人便是李念娇,李念娇原本还嫉妒着李蕙质将要嫁给南璟川过上好日子,可是朝中的大小事情发生后,李念娇简直要拍手叫好。这下李蕙质可要陪着南璟川一起吃苦受罪了。
李蕙质倒是不在意那些幸灾乐祸的声音,对于她来说嫁给秦王南璟川也好,嫁给个失宠罪人也好,反正那人不是自己心爱的何正川,是死人还是活人对于李蕙质的意义其实不大了。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只要不会连累李家,怎么都行。在李蕙质的心中,自己的情感固然重要,但没有父兄重要,她从来都是平和的人,从山村中走过如今享受着使奴唤婢的日子,她也渐渐不习惯了起来。
她发觉自己是真的不喜欢现在的日子,虽说身边簇拥着大批婢女妈子伺候着,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耐的,见识过了无端受害的徐晶鹭,想到这些天风口浪尖上的南璟川与兄长,李蕙质真的感觉到了自己心累。
“大小姐……”春柳看了一眼李蕙质,觉得她坐在书桌前捧着书出神的模样很是让人心疼,她轻轻一叹走上前道:“如果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别把心事自己憋在心里,这样对身子不好。”
听了春柳的话,李蕙质诧异地看向了春柳道:“哭?我为什么要哭?有什么好哭的……”
“小姐……”春柳有些诧异,不解地看着李蕙质,“小姐您有如此的遭遇,难道不觉得难过吗?”
李蕙质看着心疼自己的春柳,不由得笑了起来道:“傻春柳,这算是什么遭遇?比起我所经历过的那些,这些统统不算是不好的遭遇了。我一路从个落寞的小山村走出来,直到现在……我的夫君是个王侯将相也罢,是个贩夫走卒也罢,哪怕他身陷囹圄,我也不觉的有什么不好的。”
日子再苦,会有在何家村的时候苦吗?那个时候自己都熬出来了,还怕些什么?
“好,这才是我李家的好儿孙。”李蕙质说完这话,门口就有人叫了一声好,只见那个人拍了拍手,步履稳健的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面容沉静的李蕙质眼神之中带着夸赞。
来人正是李霄云,这些日子朝中纷杂,一个乱子接着一个乱子的出。朝中众臣已经分身乏术了,原本秦王殿下的婚事应该暂缓,但帝王南凌峰仿佛不在意一般,依然吩咐礼部继续操办秦王的婚事,且不准许从简办理。
原本这可以体现出帝王对于秦王的偏宠,却没有想到朝中竟是有人说帝王有意借此冲喜,只是为了安抚朝臣的心,好转移视线。
李霄云如今地位稳固,又是朝中仅有的几位国公之一别有用心的人,自然不敢把话题扯在他的面前,可是岑子瑞却是不厌其烦了,他在刑部的位置尴尬,这两日干脆告了罪称病不朝,只留在家里看着李蕙质。
原本李家父子还要担心李蕙质有什么逆反心理,却不向李蕙质比谁都要沉得住气,原本还外出走走,这两天甚至门都不出,竟是安心地捧着书卷老实地待在家里,这让李家父子觉得她十分的反常。
“父亲!”李蕙质听到了李霄云的声音,紧忙站了起来看向了李霄云,一脸惊喜道:“您怎么过来了?”
李霄云轻轻一笑,看着捧着书卷的李蕙质语气温柔道:“过来看看你。”
“不是白日里才见过的吗?”李蕙质轻笑了起来,看着李霄云道:“爹爹是……害怕女儿伤心落跑临阵脱逃吗?不会的……”
李霄云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不会,知晓你的性子绝对不会,只是过来看看你。”他虽然是在笑,但语气里也难掩伤感,才找回女儿不久,就要把女儿送给别人家了。
“爹爹,您是舍不得我了吗?”李蕙质看着李霄云的模样,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对着李霄云走了过去,语气轻柔道:“我是嫁了人,又不是去死。”
李霄云原本还有些伤感,听到李蕙质的话紧忙拉过李蕙质的手重重拍了一下训斥道:“不日就要成亲了,乱讲什么?”
“爹爹……”李蕙质勾起了唇角,轻轻一笑道:“我没有这些忌讳的,不怕……”
李霄云气恼地戳了李蕙质的头一下,责备道:“明日就要做新娘子,还这样乱讲。”
李蕙质勾了勾嘴角,“知道了知道了,爹爹教育的是。”
看着李蕙质如此乖顺,李霄云只是叹息了一声道:“蕙娘,爹爹知道你心里不愉快,只是……你要明白,一切都只是无能为力啊!”
“爹爹,我不委屈,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难过的。”李蕙质放下了书本,缓缓地起身直视着李霄云道:“我知道我该做些什么,我虽然不能带给咱们家富贵,至少……我会好好的安安稳稳的走下去,不至于……让父兄你们费心劳神。”
李霄云没有说些什么,腮边带着笑点了点头道:“蕙娘,其实爹爹是真的舍不得你,咱们父女失散那么多年,爹爹也从来没有给予过你亲情,现在……就要看着你嫁人了。”
“爹爹,您不要觉得难过,蕙娘嫁人……也会记着爹爹的。”李蕙质看向了李霄云,勾着嘴角说:“我知道爹爹您最在意些什么,放心吧……”
李霄云闭上了眼睛点点头,他欲言又止神情之中带着些许不舍,伸手将李蕙质揽在了怀中道:“蕙娘,爹爹会保护好你的……至少,至少让你不会受委屈。”
有些话,李霄云就这样咽了下去,他知道很多事情不能说明白,即使他明白一旦事情的真相被李蕙质知晓将会引发天大的乱子。
李蕙质靠在李霄云的怀里,听着来自于父亲强有力的心跳,李蕙质也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父亲这个角色对于她来说太过陌生了,陌生的她竟然不知晓如何去应对。
直到穿越之前,李蕙质也从未有过恋情,就更别说等待着成婚的日子来临,她自然是不知晓自己的情绪是否正常。李霄云的怀抱虽然暖和,可却没有给予李蕙质半点安心,她甚至觉得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仿佛一切都是虚假的,隐藏一个处心积虑多年的大骗局。
只是这种小温情李蕙质也不想破坏,也就没有挣开,她只是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李霄云的离开。
在意着礼防问题,李霄云到底没有抱着李蕙质太长的时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轻道:“蕙娘,早点休息吧,明日晨起就要梳妆了。”
这些本该是母亲嫂子做的事情,碍于李蕙质没有亲娘兄长又是一条光棍,所有的事宜都交由了礼部去主办,明日晨起不到卯时李蕙质就要起身梳妆开始她另一番的人生。
此时此刻李蕙质尚不知晓,她已经走进了一个局里,这个局从一开始就代表了欺骗,她在不知不觉之中做了她人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