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玉梅和燕妮回家捎带早已准备好的行李,之后返回松树林,与等候在那儿的崔秀秀乘马车一同赶往县城。
傍晚时分,马车临近城南哨卡,玉梅借口马车在城内行驶不便,要求步行赶往县城。
三个女子下车后,旺旺调转方向,原路返了回去。
平常的日子里,哨卡警戒并不是很严格,一看三个漂亮女子走来,伪哨兵没事找事,急急挡在前面盘问。
崔秀秀借口探望富田中队长,试图蒙骗伪哨兵。
伪哨兵将这位娇艳的少妇打量一番,问崔秀秀与富田队长什么关系。
崔秀秀脸色一红,羞不打地说:“瞧这位大哥,你这话让人多不好意思,咋说呢,就算是他的干妹子。”
一看崔秀秀羞答答的小样儿,伪哨兵立马明白一二,于是故意调弄:“大妹子,不是哥们信不过,万一把刺客放进去,谁都负不起这责任,空口无凭,只能拿证据才能放行。”
一句话噎得崔秀秀傻鼻子瞪眼,咋也想不出有何证据拿出来。
望着崔秀秀的窘态,伪哨兵暗自发笑,嘴里说:“大妹子,实话说了吧,正因为您是冲富田队长来的,所以情况复杂,也相当严重,如果拿不出证据,只能把您抓起来严刑拷打。”
经伪哨兵这一唬,居然将崔秀秀吓出灵感来:“大哥,您若不信,自己赶过去问他不行吗?”
伪哨兵却说:“皇军最近有规定,凡求见皇军者,一律由本人提供证据,无证据者全都视为刺客,一律抓捕关押。”
崔秀秀又被伪哨兵镇住了,于是哭似的问:“大哥,您给妹妹说明白,啥东西才能算证据?”
伪哨兵诡笑一下:“看妹子也算老实人,大哥好心提个醒,如果没有字据,也可从对方身上找证据,比如说,富田队长的身上有啥记号没有。”
哨兵的话果真给崔秀秀提个醒:“大哥,妹子想起来了,富田队长的腚臀上有一块鸡蛋大的疖子疤,这也算证据吧?”
伪哨兵哈哈大笑,笑过后接连说出三个算字来。
再看玉梅和燕妮,两个姑娘都被崔秀秀羞臊得抬不起头。
不一会通过哨卡,崔秀秀提议,先找个地儿住下来。
玉梅说:“二婶,我和燕妮很少来县城,住哪儿您决定。”
在崔秀秀的记忆里,上次来县城做衣服时,裁缝店的不远处有一家旅店,因此七折八拐,好不容易赶了过去。
玉梅下意识看一眼门牌,原来是好客旅店。
登记完客房,三女子走上二楼,燕妮主动要求与崔秀秀同住一个房间,玉梅于隔壁独居一室。
5
次日吃过早饭,玉梅借口去松树岭,搭一辆黄包车赶往祥和旅店。
与李站长夫妇交谈一番,李站长支使马晓月将店小二喊进帐房。
按照李站长的吩咐,店小二即刻通知韩村交通点,安排当地民兵负责抓捕黄三的任务,并要求交通员速来祥和旅店,接受具体安排。
韩村与县城交界,距离只有三华里。
末了李站长叮嘱玉梅,便衣队成员大都是流氓阿飞、纨绔恶少,是日本人精心挑选的忠实走狗,给峤南人民的抗战事业造成巨大损失,对这些罪大恶极的汉奸决不能心慈手软,一旦得手,一律不留活口,否则后患无穷。
为了从时间上证明去过松树岭,直到天近午时的样子,玉梅方才从祥和旅店返回好客旅店。
从玉梅离开好客旅店那会起,燕妮一直陪崔秀秀呆在房间,一是监视崔秀秀,二是打探崔秀秀的诚信度有几何。
攀谈中,玉梅推门而进,燕妮问,松树岭来人了没有。
玉梅说,估计中午前一定赶过来。
崔秀秀说:“玉梅,事到如今,有件事不得不说出口,便衣队附近的鬼子大都认识我,万一报告给富田,不但见不到黄三,整个事都被搅砸了。”
玉梅一听这话,禁不住打个冷颤:“二婶,这话您在小秦跟前咋不说,都赶到这阵了,再说它有啥用?”
崔秀秀叹口气解释:“玉梅,请你千万别误会,本打算当小秦的面说出来,可又怕小秦怪罪二婶没诚意,所以没好说出口。”
燕妮说:“秀婶,我和玉梅的命都攥在你手里,这阵说啥都没用,你自己想个办法吧。”
崔秀秀说:“办法倒是有一个,去醉春楼寻找小樱桃,让她给黄三稍个话,樱桃妹跟便衣队混得特别熟,如果让她出面,幸许能帮许多忙。”
玉梅问:“小樱桃是干什么的,你怎么认识她?”
听罢玉梅的询问,崔秀秀目光沉凝,许久才作回答——
小樱桃是一位烟花女子,也醉春楼里的一枝花。
夹岔河战斗结束后,富田良平因左臂受伤无所事事,于是心血来潮,指示黄三赶赴河涯村,约崔秀秀去县城。
早在认识崔秀秀那天起,黄三便有偷腥的胃口,只因没有合适的机会,迟迟没能如愿。
数日后,黄三又奉富田之命,护送崔秀秀回家,借此机会,黄三软硬兼施,要求崔秀秀继续留住县城。
因担心走露风声,被富田良平问罪,黄三先去醉春楼找来小樱桃,将崔秀秀安置在小樱桃的私人房宅。
就这样,崔秀秀从此认识了小樱桃。
6
傍晌时分,客房外传来通通的敲门声。
燕妮打开房门,两个中年男子冷若冰霜,急冲冲走进房内。
经来人自我介绍,他俩来自松树岭游击队,一个姓吕,另一个姓蒋,前来执行抓捕黄三的任务。
又经玉梅说明原因,老吕指示燕妮陪同崔秀秀赶往醉春楼,委托小樱桃约黄三与崔秀秀见面。
醉春楼坐南朝北,与玉茗茶楼左右相邻,中间只隔几栋店铺。
时辰不大,燕妮独自走进醉春楼。
崔秀秀继续前行,直奔玉茗茶楼走去。
此时醉春楼里的客人并不多,大多数小姐围坐在迎客厅中央的圆桌边,百无聊赖地喝茶聊天。
一看一位丽颜俏姿的姑娘走来,小姐们一致认为,这又是一只野山鸡。
在当地花柳行业,业内人把那些流动的小姐戏称为野山鸡。
因这些野山鸡习惯于打游击,许多嫖客都被她们的新面孔吸引过去,深受业内小姐的嫉妒和痛恨。
燕妮虽然内心窘羞,表面上落落大方,走近前台,主动与老鸨寒暄。
出于职业习惯,老鸨也问燕妮,是否来醉春楼招揽生意。
燕妮羞惶地解释说,她是小樱桃的姨表姐,因樱桃在县城混得熟,才让她给老姨抓药去。
老鸨一听这话,没趣搭拉地唠叨,小樱桃上午干过好多活,看样子有点累,正在房间里歇息着。
燕妮答应一声,直奔二楼走去。
小心推开小樱桃的房门,只见小樱桃睡得正迷糊,被燕妮唤醒后,惊愕地坐起光溜溜的身子。
燕妮自我介绍一番,接着说,崔秀秀正在玉茗茶楼等候。
忙乎乎穿好上衣,小樱桃干脆掀开被子,将大小裤子一一拉拽上去。
下楼后路过前台,小樱桃按照燕妮的介绍,冲老鸨招呼说,老姨病得正厉害,与表姐一块抓药去。
在醉春楼,小樱桃既是一块招牌,又是一棵摇钱树,无论任何事情,老鸨格外让三分。
走出醉春楼,燕妮问小樱桃多大岁数,小樱桃说,虚年正好二十岁。
7
几分钟过后,崔秀秀站在茶楼大门前,将小樱桃和燕妮迎上二楼。
从包间各自入座,崔秀秀说:“樱桃妹,今个陪表妹给老姨抓草药,才有空来县城看望您。”
小樱桃说:“既然看得起妹妹,这说明咱俩有缘,谢谢秀姐。”
崔秀秀接着说:“樱桃妹,有件事顺便求你帮个忙,趁这阵儿有时间,你去便衣队找黄三,让他来茶楼见个面。”
一听崔秀秀约见黄三,小樱桃诡笑一下:“什么见个面,不就是那个嘛,直说就是了。”
崔秀秀腮颊一红:“樱桃,当着表妹的面不要胡说八道,今天找黄三见面,确实有正经事。”
小樱桃突然埋怨:“既然有事,干么这会才来,那鸟虫刚从妹妹的被窝里爬出来,也就半个时辰吧。”
崔秀秀一时语塞,苦涩地笑了笑。
小樱桃慢悠悠喝口茶:“秀姐,你跟黄三是老铁,自己去不是更好吗?”
崔秀秀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的鬼子没一个不认识,万一报告给富田,哪有什么好,不死也算万幸了。”
小樱桃点点头,起身后打个招呼,悠悠走出包房。
说来也巧,小樱桃搭坐的黄包车行至燕子街南段,正赶上黄三骑自行车从日军大本营迎面驶来。
从路旁简短交谈几句,小樱桃又搭黄包车返回玉茗茶楼。
根据小樱桃捎来的口信,黄三下午四点过后方才有时间,约定崔秀秀继续在玉茗茶楼见面。
崔秀秀有意请小樱桃一块吃午饭,小樱桃说,昨天就揽下几份活,都赶在今天午饭后,手指插在戒指里,一点闲空都没有。
小樱桃辞别时,崔秀秀再次叮嘱:“樱桃妹,这次约见黄三,你一定替姐保密,一旦被富田知道,不死也得扒层皮。”
小樱桃言语不多,只回答三个字:“放心吧。”
回到好客旅店,燕妮讲述了约会黄三的全过程。
听完燕妮的汇报,老吕决定先回松树岭,为抓捕黄三做准备。
临走时老吕特别交代玉梅,在与黄三会面后,无论结果如何,都必须速去松树岭报告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