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月缄默不言，这种问题以她的身份可不能朵话，说的不好那就是妄论朝政，说得好那也是不能暴露出去的，不然又是一件招惹祸事上身的事儿。

跟皇帝待在一起真是如履薄冰，慕卿月这还没开始治疗呢，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想想前世自己的连现在还不如，不由得又多了些许安慰。

“既然材料不全，那就先这样吧。”皇帝也不为难，知道慕卿月在自己面前不敢说假话，大掌一挥便将今天让慕卿月留下来的主要目的给略了过去，对着汝老道：“汝老先回去歇着吧，朕还有些话要对慕小姐说。”

汝老踟蹰了片刻，皇帝似有所悟地看看他又看看慕卿月，这才露出些许意味不明的笑容道：“放心吧，朕知道自己的身子，不会乱来的，更何况，当年的事情都过去多久了……”

汝老得了皇帝的保证，这才安心地退出了潜龙殿，留下不明所以的慕卿月兀自担忧自己的名声。

“就算有了材料，朕的身子也好不了了，是吧？”汝老出去以后，皇帝沉吟良久才沉声问道。

慕卿月一愣，不知道这个时候皇帝说这话是想让自己怎么回答，随即想起来方德妃对自己的叮嘱，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最不济也能再撑五年。”

慕卿月这话说得已经很保守，所以也不怕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拐到她头上，皇帝却摸着下巴陷入沉思，良久才缓慢地重复道：“五年，也够了。”

这话让慕卿月又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索性往皇帝面前一戳，很光棍地问道：“陛下单独留下卿月，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说？”

“……你娘亲如何去的？”皇帝对慕卿月的爽快倒是惊讶，不过快速将眼神中的情绪收敛起来，抿唇问道。

“病重而亡。”慕卿月拧眉，对于重生一回的慕卿月来说，前世的方珑玉病逝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需要仔细回忆才能想起当时的情形：“我和娘亲在别院，娘亲生下弟弟后身体本来就非常不好，赶上那年寒冬格外难捱，所以就……”

慕卿月绝口不提方珑玉去世后，慕少鸣被连夜抱回慕家，而她在别院无人关顾，差点就在那个冬天活活冻死的事情，只是简单说了当时方珑玉被下葬的场景。

皇帝听着，露出些许复杂的情绪，缓慢而沉重地说道：“她受苦了。”

慕卿月不知道这声辛苦了是指什么，是指方珑玉背井离乡嫁到江南却早早就香消玉殒，还是指她为了当年的事情无辜被连累……

虽然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是想来也很有可能是皇族之间的争斗，将方珑玉卷入其中，最后甚至将方家也连累了。

“你是个好的。”皇帝又对着慕卿月仔细端详着，那眼神完全就是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端详着就觉察到了些许不妥，眉目微微冷峻道：“你倒是不像你父亲。”

慕卿月心中一惊，瞬间就想到楼荏苒上午在外面天台上跟自己说的话，垂眸让额头上的饰物紧贴着额头，挡住她的眉心，这才干巴巴地应道：“相貌可能多随娘亲吧，民女从未注意过……”

皇帝听慕卿月这般解释，虽然心中仍有些疑问，但是也不好再说什么，挥挥手道：“罢了，朕留你下来，不过只是想问问当年的事情，你是否知情？你娘亲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慕卿月一个机灵，知道这正事儿来了。

皇帝不可能只是单纯为了关心方珑玉，所以才留下自己，毕竟那是个已经死了的人，就算是皇帝情深至此，将方珑玉的画像挂在龙床床头，日日夜夜看着，那也不可能对着自己暴露太多。

他关心的不过是，当年不惜换掉几个女儿之间的婚约，也要让方珑玉避开上京祸事，远远嫁到江南去想要隐藏的某件事情，到底有没有被慕卿月得知！

然而，慕卿月是真的不知道。

慕卿月直觉的方珑玉若是或者，恐怕自己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当年自家娘亲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方家又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就像是皇朝的更迭都要依据着方家想要隐藏的宝藏和秘密，不管是几个皇子也好，东陵无烨这个雍亲王世子也好，就连皇帝本人，也都在指望着能从慕卿月这儿弄出来宝藏的下落。

但是，她确实是完全不知情啊！

好吧，其实现在靠她的努力，她已经弄明白了具体的方位，但是现在还缺少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被东陵霄拿走的那件。

虽然现在慕卿月和东陵无烨已经摸准了其中一样东西的所在地，但因为地图的指向是南疆十万大山，还要等到东陵无烨身上的毒解掉才能去寻找。

所以现在问慕卿月，方家究竟有什么宝藏，她也只能摊手说，她什么也不知道。

“回陛下的话，娘亲去世的比较突然，除了留下了两箱子书，什么都没有留下来。”慕卿月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没等皇帝问紧接着说：“一箱子书是医术，一箱子书是四国列传。”

四国列传是大陆上四个国家的百科全书似的记载，医书更是方家多年经营下来的精华，这两箱子书籍如今放在哪儿都是孤本，所以慕卿月也随身带着入了京，打算当成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

“医术，你也算是家传了，能拜入汝老门下，也算是福气。”皇帝看着慕卿月的眼神多了些许慈祥，因此冲淡了面容上因为方才质问而产生的冷硬，显出几分柔和：“好了，你退下吧。”

慕卿月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结果回神就看见从潜龙殿外走进来的是一身蟒青色长袍的东陵霄，他面容清冷一如往常的不苟言笑，身上带着寒冬冷冽的空气，在慕卿月身旁停下，对着皇帝行礼道：“父皇。”

“朕累了，霄儿送慕小姐出宫吧。”皇帝摆摆手，已经起身离开，让慕卿月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恨恨地咬了咬牙，面容有些挣扎地撇开脸去。

东陵霄冷冰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波动，压着声音道：“慕小姐原来这么不愿意见到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