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慕卿月给东陵无烨以毒攻毒的时候，汝老之所以那么生气，也是因为他对毒本身就很反感，再加上他多年来研究寒毒已经颇有建树，如今慕卿月猛地在这寒毒中又加进了琉璃蛇毒，让他的研究都付诸东流，又要重新研究如何解毒，这对原本就对毒不是很了解的汝老很是头疼。

但是慕卿月不一样。

她前世对毒已经有所涉猎，只是没有跟随汝老这样的名师学习过，所以不是很系统，对方家的医书上记载的东西也是一知半解。

重活一世她从一开始就对自己的所有基础知识进行了系统的复习，确保自己不会在某个需要的时候掉链子以后，又跟着汝老进行了药理方面的学习，汝老给她的手记足以让她少绕很多弯子。

在这种基础上，再去研究方家的毒经，效果自然是事半功倍。

东陵玉袖竟然是中毒才导致身体虚弱，这种情况慕卿月也有预想过，皇室之中这种情况应该是很多的，东陵玉袖能活到现在也算是汝老的功劳，如今慕卿月有了主要观察的方向，说不定还真的能够救这五公主一命。

东陵无烨感觉到手中的纤纤玉指似乎没有那么凉了，这才轻轻松开手，眉目之间虽然带着忧虑，但是更多的却是信任，他依旧没有转头，看着前方某处幽幽道：“卿卿别生我的气，这京中人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卿卿要保护好自己。”

慕卿月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心头对他的愤懑也被他掌心温厚抹去，轻轻舒了口气，低声道：“相信我吧。”

两人的小互动自然不会让他人看出端倪，东陵恪跟在身后疑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眸底翻涌着让人看不清的情绪，将他原本澄澈的双眸染上深沉，若是慕卿月看到定然会推翻之前自己对他的看法，因为现在的他看上去虽然仍旧温和，但是却带着凌厉锋芒，如同宝剑出鞘寒气乍现。

他默然站在角落，凝视着慕卿月和东陵无烨的背影，而后缓缓走出阴影，恢复了那一身温和无争。

东陵玉袖因为身体不适被安排在了国宴厅的后院中休息，顾明朗听闻两位娘娘和慕卿月要去给她看病，也连忙赶了过来，原本想跟着进房间，却被东陵无烨抬手拦住。

“世子爷这是什么个情况？”顾明朗跟东陵无烨关系很好，但是这种情况下也是无法保持淡定，被东陵无烨拦住后颇有些急躁地问道。

“稍安勿躁。”东陵无烨掀了掀眼皮，老神在在地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凝视着闭紧的房门。

“我哪儿能安稳得下来，那慕小姐究竟是要高什么幺蛾子，玉袖的身子就连汝老都无能为力，她个小丫头能干什么？”顾明朗紧紧攥了拳头，他对东陵玉袖还是有很深的感情，原本身份差距颇大但互相倾心的两个人，却因为顾府蒙难而终成眷属，自然十分珍惜。

东陵玉袖的身体渐渐衰败也曾让顾明朗深深痛苦过，但是汝老那边表明已经尽力，只能延缓东陵玉袖死亡的时间，却无法彻底治好她，顾明朗心中也早就有所准备，但是最近东陵玉袖的情况还是让他有说不出的颓丧。

他空有一身功夫，却对她的病无能为力。

汝老重回上京让他重燃希望，但是汝老却被宫中请去到现在还没有闲工夫出宫，想来定然是宫中那位姬柔妃的身子也不好了，跟东陵玉袖这个已经嫁出去的公主想比，圣上当然是更关心自己的枕边人。

顾明朗想到这里，不由一拳闷在了旁边的树干上，打得那松树秫秫发抖，跌落无数松枝。

东陵无烨无奈地抬头，抬手制止他的下一次自残行为，递了个手帕捂在他血肉破绽的拳头上，语调平淡道：“相信慕卿月，她为五公主能做的远远比汝老能做的要多。”

顾明朗不信，却见东陵无烨说的确定，表情也是认真无比，不像是在宽慰他，倒像是对那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信心满满，不由将方才的焦虑先放在一边，莫名道：“这慕小姐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听说方才还表演了个飞针？江南那种地方能养的出这么有性格的女子？”

“她娘亲是方家那位二小姐。”东陵无烨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顾明朗猛然顿住话头，似乎是想起当年上京的那位惊才绝艳的女子，后来确实是下嫁江南，听说没几年就去世了，原来慕卿月竟然是方家的女儿，难怪会这么刁钻的技法，方家可是被汝老都称赞过的医学世家，而且在上几代都担任了帝师的职位，一直到当今圣上登基后，方家因为被傅家一案牵连，才没落下来，不然哪里有楼家顶替帝师职位，在上京展露头角的机会。

房间内此刻却是一片死寂，东陵玉袖身边的丫鬟跪了一地，唐淑妃面色铁青地狠狠拍了下桌子，砰地一声吓得那些个丫鬟更是抖了三抖，头伏得更低。

“好啊，你们一个个都长能耐了，本宫让你们来看护着五公主，你们竟然敢给本宫瞒报？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唐淑妃怎能不气，就算再怎么无视，这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也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若说一点都不关心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东陵玉袖身边的人都是她派过来的，若是出了差池肯定也是要追究责任的。

现在的情况是，东陵玉袖身体不适想躺一会儿，而后竟然无声无息地晕了过去，这些个丫鬟却道是她睡下了，就没在意，要不是慕卿月这一出，可能东陵玉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众人来了以后发现没有吵醒东陵玉袖，慕卿月面色就是一变，上前搭住脉搏后冷然看着那些个丫鬟怒声叱道：“五公主至少昏厥了半个时辰，你们竟然都没发现？”

这声吼不但让丫鬟们心惊，同时也让提前离开的顾音阁心中战战兢兢。

唐淑妃动了怒，这些个丫鬟都是领教过唐淑妃手段的，见她暴怒不由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劲儿地趴在地上求饶。

声音吵得慕卿月紧紧拧起了眉头，见唐淑妃似乎没有收敛的意思，就要在这屋子中惩处那些个奴婢，慕卿月终于没忍住语气不善道：“淑妃娘娘，您若是想惩罚这些失职的奴婢，还请移步屋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