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是来过,”中年男人愁苦的脸上终于露出来点笑意,“我父亲来过一次,说是吃的特别合心意的炸酱面,老爷子赞不绝口。”
“说下次带我们都来吃。”
丁砂听着就笑了,“我就说,老爷子走的时候也念叨着说要吃这几样。”
“不过您和您父亲长得真像,我一看就觉得脸熟。”
中年男人点头,“确实,我妈都说我跟我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是脸盘子,一个样的方方正正。”
他说着还向丁砂介绍身边老态龙钟的老太太,“这是我母亲。”
丁砂赶快搬了两个凳子,“您先坐,我让后厨赶紧做菜去。”
肖隽正在后面把一些暂时用不到的锅打包收拾,看到丁砂进来,“有人来了?”
“嗯,之前那位老爷子的家人,还是那三样菜,你做好了打包带出来。”丁砂给他擦擦汗,“你这歇会再收拾,不急这一会儿。”
肖隽嗯了一声站起来,喝了一大杯水,“听你的。”
老太太正在打量这屋里的摆设,“你们这装修好,不像其他馆子,又脏又暗,吃个饭都没心情。”
中年男人赶忙小声说,“妈!”
老太太歉意的对她一笑,“抱歉,我就是觉得你们这好。”
丁砂摇摇头,“谢谢您的夸奖。”
“老爷子呢?今天怎么没一起来?”
中年男人有些伤感,老太太倒是笑了笑,“他来不了啦。”
丁砂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中年男人接过话头,“我爸年纪大了,生了病没挺过来,前两天刚办完后事。”
丁砂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
她现在都还记得老爷子吃炸酱面时候高兴的手舞足蹈的样子,又鲜活又可爱,怎么说没就没了。
“啊……节哀……”
“没事,我们俩都七老八十了,活这么多年经历这么多事,也够本了,”老太太豁达的很,“人总得死嘛,老活着那不是成了老妖精了?”
“我就是有点遗憾。”
“什么遗憾?”丁砂问道。
“我是南方人,老头子是个北方人,我俩一辈子都没吃到一块,他吃他的打卤面,我吃我的小馄饨,就这么吵吵闹闹的过来了,是不是觉得很神奇?”
老太太嘴角挂着笑回忆道,“他总说我不肯接受新口味,还不是每天给我捏馄饨,说这说那的,也还是给我做了一辈子南方菜。”
“我妈年轻的时候是地主家的小姐,我爸是个帮厨,”中年男人显然听过很多次一样,熟练的解释道,“一辈子在家都是我爸做饭,每顿饭能做出几个不同的菜系来。”
丁砂想了一下那场景,确实有点想笑。
“临到了,我也没怎么吃过他念叨一辈子的北京菜,”老太太有些怅然,“我记得他那天回去特别开心,哼着好久没哼的小曲,步子也轻快,说是吃到了特别好吃的炸酱面,还要带我一起来吃。”
“可惜啊……”老太太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有些怀念,“我还没吃到呢……”
中年男人也跟着叹了口气。
气氛有些凝固,无名的伤感笼罩着每一个人。
生命又美好又脆弱,人不在了,但是感情还活着。
肖隽端着一份打包好的焦溜肉片出来,“先出了一份。”
他放在桌子上,看了看丁砂,“怎么了?”
“没事,”丁砂抬头看着他,忍不住嘟着嘴撒了下娇。
肖隽伸手捏捏她的脸颊,“乖。”
他转身回去厨房端了杯鲜榨果汁出来,“记得喝。”
老太太满目慈爱的看着丁砂,“小夫妻感情真好,刚结婚?”
“孩子刚两个月。”丁砂指了指后面,“在屋里睡着呢。”
老太太听着更慈祥了,最后只感叹了一句,“真好啊……”
肖隽把米粉肉蒸上,开始准备圆梦烧饼。
圆梦烧饼算是一道比较地道的北京菜了,相传是慈禧太后有天梦见了吃烧饼夹肉末,结果醒来的时候发现恰巧真的上了这道菜,于是就把它叫做圆梦烧饼。
中筋粉和白糖酵母和好的偏硬的面团,捏点小剂子出来加油拌上放在一边,然后揪出正常大小的面剂子。
面剂子按开后把沾了油的小剂子塞进去包好,沾点糖水后沾上足足的白芝麻,微微按一下,变成一个厚厚的小烧饼,只有半个手掌大小,放到一边饧发。
发到两倍大小后送进烤箱烤个十五分钟,又香又软的小烧饼就做好了。
热锅宽油下肉末,炒到颜色发白,肉馅发酥后,马蹄丁和姜末扔进锅里,料酒酱油,盐糖胡椒粉调味,翻炒几下后就可以出锅了。
最后一边锅上的米粉肉也可以出锅了。
肖隽把两道菜打包好带出来,老太太正盯着焦溜肉片出神。
她可能在想那个吃到好吃的就会眉飞色舞的老头子吧。
中年男人付了钱,扶着颤颤巍巍的老母亲回去了。
肖隽在门口看了他们半天,突然说,“我们一定要一起死,谁也不丢下谁。”
“呸呸呸,年还没过完呢!”丁砂伸手打他,“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肖隽却很认真,“我说真的。”
“我们一定要一起死,我不想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世上,也不想自己一个人留在这。”
丁砂又觉得感动了,她垫脚摸摸肖隽的头,“好吧,我努力。”
“有个词叫生同衾死同穴,”肖隽揽着她细了不少的腰,“我这辈子都只和你一个人,生同衾,死同穴。”
丁砂笑着伸出小手指头,“那拉钩吧。”
肖隽和她拉钩钩,“说好了。”
丁砂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她挠挠头,“都说一孕傻三年,我越来越健忘了……”
肖隽翘翘眉头,看她冥思苦想。
丁砂一拍脑门,“小平安!我把小平安忘了!”
她像阵小旋风一样跑进去,小平安已经醒了,正憋着一包眼泪,要哭不哭的看着门口。
丁砂赶快抱起来哄,“乖宝宝……妈妈给你唱歌……”
小平安才把眼泪憋回去,哇啊哇啊的说些丁砂听不懂的语言。
好在小平安很好哄,就算被妈妈短暂的忘记了一小会儿,也还是亲亲热热的看着丁砂笑。
肖隽又在前面开始收拾自己要带走的东西。
没过一会儿,那个中年男人又返回来了。
“你好,有什么事吗?”肖隽有些疑惑。
“是关于我父亲的事。”中年男人拿出一本包装十分仔细的书,“我想把这本菜谱送给你。”
【作者题外话】:还是一样的~二更晚一些~
(今天下雨了,有点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