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到南周后,宁雅韵没事儿就喜欢出去熘达。
这里转转,那里逛逛,很是惬意。
“老杨!”
大军正在赶赴信州的路上,凌晨,宁雅韵修炼完毕后,点评了一番秦王的修为,看看天边的鱼肚白。
“老杨,出去转转?”
杨略在南周多年,算是半个地主。
至于姜女侠,秦王身边一时半会离不开她,故而宁雅韵选择邀请杨略同游。
“好!”
杨略爽快的答应了,二人出了大营。
至于安全……
一个是当年孝敬皇帝的侍卫统领,在南周修炼多年,修为多深,没人知晓。
一个是玄学的掌教,修为……自己想。
这二人出门,除非用大军围杀,否则无需担心他们的安全。
宁雅韵的目标是前方的一座道观。
到了道观外,大门紧闭,但宁雅韵二人修为了得,知晓里面有人。
“做个恶客。”
宁雅韵敲门。
“谁啊?”里面有人问道。
“香客!”宁雅韵笑的有些恶作剧。
就像是个孩子。
“今日不开门!”
“开吧!老夫难得来一趟。”
“这人怎么回事,大军就在外面,竟然还敢来上香!”
门缓缓打开。
一个道人站在门后,看着二人。
“二位是……”
宁雅韵一身青衫,看着闲云野鹤般的洒脱;而杨略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山般,让人感到了压力。
“可否能进去?”宁雅韵笑着问道。
“好说!”道人觉得这二人有些不像是香客。
但除非是恶客,否则没有挡住的道理。
二人进了道观。
地面很是平整,且格外坚实,一看便是多年来人来人往踩踏而成,比什么石轱辘压出来的还硬实。
道观的建筑看着少说数百年历史,宁雅韵问了,道人说道:“大周建国后,有军中大将告老还乡。此人笃信我道家,便捐资修建了这座道观。”
“这便是缘分呐!”宁雅韵赞道。
“可不是,数百年来,这香火越发茂盛了……”
道人开始说着道观中供奉神灵的种种灵验之处,宁雅韵只是微笑听着。
“如今北疆军南下,眼看着就要兵临颖水,大周方外如何看?”宁雅韵问道。
道人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微笑道:“方外人,不管红尘事。”
宁雅韵走出大殿,站在屋檐下,负手看着远方,“方外红尘,本是一体。”
“哦!”
随着这个声音,十余道人从大殿侧面走了出来。
为首的道人看着五十来岁,长相古朴,稽首道:“道兄为谁而来?”
“老夫为你等而来。”
宁雅韵突然伸手,噗的一声,身前一阵风卷过。道人后退一步,宁雅韵原地不动。
道人看了杨略一眼,“秦王大军南下,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等方外人只能紧闭观门,静待天意。还能如何?”
“老夫听闻,汴京那边有人在方外联络。”宁雅韵上前一步。
“贫道却不知。”
道人振臂,身后十余道人手按剑柄走了上来。
双方之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阿耶,这里看着好生古旧。”
外面突然传来了孩子的声音。
“这道观看着至少数百年的历史,有些来历。”
“阿耶,数百年,那可有神灵?”
“神灵啊!就在咱们每个人的心中和头顶上。”
“心中和头顶上?”
“对,那个神灵不说话,不会干涉你做什么,它只是默默的看着你,看着你或是做好事,或是做坏事。它会把这一切都记下来……最后,善恶终有报。”
“哦!那……那当初我在玄学里还拜神呢!”
“神灵是什么?神灵是人性。行事秉承大义,这便是拜神。当然,你去玄学拜神也是好的。人,总得有些敬畏才好。”
“哦!那以后我还能去吗?”
“能去。就一条。”
“什么?”
“别被宁掌教给忽悠了,想着去执掌什么玄学!”
“哦!我知道了。”
“乖!走,咱们进去看看。”
一个男子牵着一个孩子走了进来。
身后,十余修士。
为首的便是云山掌教郭云海。
宁雅韵叹息,“你又在给阿梁编排老夫的不是了!”
“您先定下接班人,那么一切好说。”
秦王一直担心老帅锅蛊惑阿梁去玄学做掌教,若是普通忽悠也就罢了,玄学传承千余年,天知晓可有什么蛊惑人心的秘技。
那个道人面色一变,“敢问贵人身份。”
秦王看着他,澹澹的:“孤,李玄!”
道人浑身一震,稽首,“见过殿下!”
十余道人稽首,“见过殿下!”
秦王进了大殿,很快传来他给阿梁介绍那些神灵的声音。
“我中原各方教义都是导人向善。信奉神灵,便是用虔诚来引导信徒行善,在这个蝇营狗苟,令人焦虑煎熬的红尘中,求得内心安宁。”
秦王的声音很是悠然,“为何要打击淫祀?那些私下供奉的神灵只是以什么灵验为由,却少了这等导人向善,引人安然的宗旨。拜神,不是祈求什么,而是要去听从神灵的规劝,行事向善,对家国有益。”
“阿耶,那……那就要像他们一般出家吗?”
“不啊!”秦王莞尔,“神灵最乐意看到的是什么?是信徒根据自己的话走出痛苦煎熬的状态……这么说吧!一个人在红尘中挣扎,衣食住行,各等欲望纠缠,欲壑难填。做了小吏想做官,做了县令想刺史,做了刺史想做宰相,做了宰相想做皇帝……”
外面杨略眯着眼,想到了韩纪等人。
“做了皇帝,他还犹自觉着不足,抬头看看青天,想去和老天爷谈谈。”
“谈什么?”
“想请老天爷让个位,让他来统治神灵们。”
“啊!”阿梁有些惊讶。
“所以,方外便是个洗涤过高欲望的地方。信奉神灵,便是凡人在红尘中被过多的欲望纠缠,依靠自己的力量无法摆脱时的一条出路。”
“哦!”
外面,宁雅韵微笑道:“这便是殿下对方外的态度。”
方外,于国有益。
但,必须要站好队。
“那以后我还去拜神。”阿梁说道:“拜神时便想想我这阵子可曾被欲望给引着做了坏事。”
“好!”
秦王父子出来了。
阿梁好奇的看着那些道人,觉得很是仙风道骨,令人心中生出亲切感来。
“殿下……”道人再度稽首。
秦王说道:“孤前几日得了密报,说汴京派出使者四处游走,令各处方外势力给信徒传播孤残暴,北疆军残暴之类的话。孤想着,大唐南周同文同种,自大军南下以来,孤和麾下不曾滥杀无辜。”
方外说是清静地,可香客来来往往,带来外界的无数消息。除非是那等彻底勘破了人世间的方外人,否则整日被这些消息围绕,哪里还能保持不动心?
心一动,便生出了缝隙。
道人低头,“是。”
包冬带着人一路宣传大唐南周是一家,加之北疆军一改对叛军的狠辣,多了不少温情,引得许多南周军民心动。
南周君臣知晓后,便想到了利用方外势力来蛊惑信徒,再由信徒传播出去,引导舆论的法子。
秦王戎马倥偬,这几日才想着处置此事。
“好生修炼,导人向善,那么,便是好方外。南周与北辽不同,孤说过,大家同文同种。道观在此,谁也搬不走!”
灭掉北辽后,秦王迁徙了一大批方外势力。不走的,大军出动。走的,被迁徙到中原各地,再也无法形成合力。
而刚才这番话便是秦王的态度。
南周方外,不动。
原先在哪,依旧在哪。
你等只管修炼,只管享受清静。
就一条,别掺和红尘事。
“阿梁,走,咱们回去吃早饭。”
“好!”
秦王在前,阿梁稍微落后些,父子二人出了道观。
身后,道人行礼。
“谨遵殿下之命!”
父子二人缓缓往大营那边走,一队归来的斥候见到了,赶紧下马行礼。
这些斥候身上有些湿气,一看便是在外面过的夜。
“辛苦了。”秦王颔首。
为首的队正说道:“殿下,南周那边的斥候出动的很是频繁。”
“知道了,回去吃早饭吧!”
“是!”
秦王看着这队斥候进了大营,对阿梁说道:“当初大唐立国时,有方外势力出力不少。方外引导好了,是绝大的助力。若是放任自流,或是引导坏了,坏处也不小。这一点,不可不查。”
“是!”阿梁用力点头。
秦王摸摸他的头顶,笑道:“为父说的这些话,兴许你此刻不懂,不懂没关系,记着就是了。以后再慢慢的摸索。”
道理从来都不是说教能灌输的,必须结合实践。也就是知行合一。
拿下金州后,缴获了不少物资。南周富庶,那些物资倒是改善了北疆军的生活。
早饭很丰盛,秦王甚至吃到了南周美食。
秦王没问来历,哪怕是看到一个畏畏缩缩的新厨子也不管。
到了他这个地位,事无巨细去管,只会令下面的人不安。
该放手就放手。
早饭没吃完,斥候带来了消息。
“汴京那边调派了四万大军增援韩壁!”
秦王吃了一口饼子,“难怪韩壁按兵不动,这是在等着援军到了,给孤一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