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丹妮莉丝返回金字塔顶端的房间的时候,她看见弥桑黛俯在她自己的床上一边流泪,一边竭力掩饰呜咽声。
“过来与我一起睡吧。”丹妮莉丝对弥桑黛说道,虽然她的女仆都是与她睡在同一间房,但自从她的居住条件好转了之后,她就没有与女仆睡在同一张床上了。“离天亮还早着呢。”
“陛下对小人太好了。”弥桑黛钻出薄被,“他是个好哥哥。”
丹妮莉丝用双臂环住女孩,“跟我说说他。”
“小时候,他教会我爬树,他还能空手抓鱼。有一次,他在院子里熟睡,身上落满上百只蝴蝶,那个清晨他看起来是那么漂亮,他……我的意思是,我爱他。”
“他也爱你。”丹妮莉丝轻抚女孩的秀发,“只要你开口,亲爱的,我就会送你离开这可怕的地方,我会想方设法找船送你回故乡,回纳斯。”
“我更愿意陪伴您。回到纳斯,我会终日生活在恐惧中。奴隶贩子再来怎么办?只有在您身边我才感到安全。”
安全。这个词让丹妮莉丝泪眼婆娑,这个世界上没有安全的地方,即使是在宏伟的君临城,她的家人也命丧敌人之手,
“我很想护你周全。”弥桑黛还是个孩子,和她在一起,丹妮莉丝觉得自己也变回了孩子。“我小时候,没人保护我。嗯,威廉爵士保护过,但他不久就去世了,而韦赛里斯……我想保护你,但是……这很难。坚强起来,我也不是总知道该怎样做,当然,我必须知道,因为我是他们的希望。我是女王……是……是……”
“……是母亲,”弥桑黛轻声说。
“龙之母。”
“不,是万民之母。”弥桑黛用力抱住她,“陛下该安寝了。黎明将至,您还要早朝。”
“我们一起睡,但愿能得好梦。闭上你的眼睛。”弥桑黛乖乖照办,丹妮莉丝吻了她阖上的眼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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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恩径直走进了牢房,他让无垢者将瑞茨纳克·莫·瑞茨纳克提了出来。
皱巴巴的老总管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没有一点惊慌失措的样子,反而朝着费恩微笑。“我已经说了我所知道的所有事情了。”即使关在牢房当中,他身上甜腻的香味依旧清晰,“接下来所有事情都与我无关。”
“没有人去见过他吗?”费恩没有理会瑞茨纳克,他向看守监狱的无垢者问道,随后他获得了肯定的答复。小法师摇了摇头,重新把目光放到眼前这个皱巴巴的老头身上。
“你们的手段确实高超。”疲惫与饥饿让费恩的情绪不是太好,他让无垢者离开审讯室之后,就坐在了瑞茨纳克的对面,“趁着我离开地面的时候兴风作浪,很明显,你给我的答案是事先安排好的。”
就像情报部门成员被抓获之后,就按特定时间吐露部分信息一样,瑞茨纳克给费恩的信息让鹰身女妖之子知道他被抓捕的消息,而九位无辜者的死亡也是鹰身女妖之子的报复。
瑞茨纳克还是面露微笑,他的信心十足。
“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让人与你接头,即使是在监狱当中。”费恩继续说道,“你的爱好暴露了你,我可不知道什么熏香可以持续这么长的时间。不过这都不是问题了,因为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了,在你的朋友把你救出去之前,你的生命属于我。”
原本的审讯方式已经不起作用了。贵族无论如何都是贵族,没有证据就囚禁一位贵族是十分不可思议的行为,这是君主制的基础,如果直接逮捕了一位贵族,会给封臣极其恶劣的印象,从而导致反叛。虽然不知道历史上那些著名的分封制君主是如何应对密谋的封臣的,不过费恩已经打定主意要加强中央集权,他可以放心大胆地用原本不能使用的审讯手段了。
费恩抓起老总管的后颈,一只手抓住他的后脑勺,狠狠地砸在了桌面上。做了一个晚上无用功的小法师怒火正盛。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满脸鲜血浑身发抖的瑞茨纳克,瑞茨纳克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是冒犯!”老总管含糊不清地喊到,刚才他的牙齿已经松动了。
“你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吗?”小法师从腰包中掏出一卷熟皮革,他在瑞茨纳克的面前打开,皮革中夹着数十把精巧锋利的刀具,瑞茨纳克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很明显费恩想要在他身上试试这些东西是否好用。
“在这里,一切身份都不再有效,金钱也无法减轻你的痛苦。”
“我会说的!”瑞茨纳克说,“我全都告诉你!”
“嗯哼,晚了。”小法师摇了摇头,他按住总管的手掌,用手术刀在瑞茨纳克的指甲缝隙中划开几个小口子,轻松地将指甲送指头上撕了下来,他看着浑身发抖的瑞茨纳克说,“等我进行完这项工作你再说吧。”
费恩完成审讯走上楼梯进入紫色大厅的时候,他看到丹妮莉丝穿着托卡长袍,正靠在乌木椅子上打着哈欠,椅子上叠满了厚厚的丝绸靠枕,仿佛这里不是在朝堂而是在卧室一般。
丹妮莉丝正在处理一桩纠纷,有些从前从事过砖石工作的奴隶,抢了公会中熟练工和大师们的生意。自由民干活要价太低了,有些自由民自称为熟练工,甚至是大师,这些头衔只有公会才能授予,石匠和砖瓦匠恳请她维护他们古老的权利和传统。
但是丹妮莉丝才不是什么蠢蛋,如果她同意了这点,那建筑市场都会被石匠和砖瓦匠公会所把持。因此她要一些附加条件,“自由民干活便宜只因他们急着喂饱自己,如果我禁止他们雕石垒砖,那么杂货商、织工和金匠们马上也会来我的朝堂,请求将自由民逐出这些行业。”她笑了笑,“下令,从今以后,只有公会成员方可自称熟练工或大师……但前提是公会必须向那些技艺纯熟的自由民开放。我的宫廷法师,快过来。”
费恩点了点头,他用了一些香水来掩盖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与臭味。在审讯瑞茨纳克的时候,对方时常因为忍受不了愧疚而做出某些伤害自己伤害别人的事情,善良的宫廷法师只得采用激进的手段让瑞茨纳克安静下来,唯一坏处就是瑞茨纳克的血流得有点多。这是费恩为丹妮莉丝准备的台词,足以用于应对瑞茨纳克那些贵族朋友的,不过目前看来还没有人因为此事质问丹妮莉丝。至于审讯过程中的屎尿屁,他也不打算提。
“你没有睡好吗?”在等待下一个人进入觐见室的间隙,费恩小声向着坐在上首的丹妮莉丝问道,“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丹妮莉丝点了点头,费恩就在她的脚边点起了一根淡绿色的蜡烛,清新的香味令她精神一振。
“你是因为那九位受害者而失眠的吗?”
“不,是另一件事。”
“哦?”
丹妮莉丝向费恩说出了自己在夜晚所遇到的事情。当她因为谋杀而心烦意乱的时候,试图洗个冷水澡让自己清净一会的时候,她在柿子树下看到了一个女人,披着拖地的兜帽长袍。兜帽下的脸棱角分明,反射着月光,她戴着面具。
“魁蜥?我在做梦么?”她掐了下耳朵,感觉到疼痛,“刚去阿斯塔波时,我在‘贝勒里恩号’上梦到了你。”
“你没做梦。不论当时抑或现在。”
“你来干什么?你怎么避开我的守卫的?”
“通过另一条路径,你的守卫永远发现不了。”
“只要我喊人,他们马上会过来杀了你。”
“他们会向你发誓说这儿什么人也没有。”
“那你在这儿么?”
“不在。听我说,丹妮莉丝·坦格利安。玻璃蜡烛被点燃,众界之门位于你的身边,苍白母马即将到来,其余事物紧随后。海怪和黑焰,狮子与狮鹫,太阳之子和戏子的龙,皆莫信,牢记不朽者,留心芳香总管。”
“老家伙已经在地牢里了。”丹妮莉丝站了起来,水顺着她双腿的纹身流下,夜晚的寒气令她双臂起满鸡皮疙瘩,“你想警告我,请说明白点。你到底想干吗,魁蜥?”
女人眼中反射月光,“为你指路。”
“我记得你的话:要去北方,你必须南行。要达西境,你必须往东。若要前进,你必须后退。若要光明,你必须通过阴影。”她挤去银发上的水,“我厌烦猜谜了!在魁尔斯我是个乞丐,但现在我是女王,我命令你——”
“丹妮莉丝。记住不朽者。记住你是谁。”
“我是真龙血脉。”但我的龙只能在黑暗中咆哮,“我记得不朽者。他们叫我三之子,说我会有三匹坐骑、三团火焰还有三次背叛。一次为血、一次为财、一次为……”
“也就是说,你看到了魁蜥了?”费恩悄声问道,他只知道缚影士是可以运用阴影力量的施法者职业,但是他可不清楚魁蜥居然悄无声息地潜入丹妮莉丝身边。或许不是潜入,或许只是幻影,但无论如何,这都意味着丹妮莉丝身边魔法防御力量的减弱,这是他的失职。但是扣除休息的八小时,他只有十六个小时来抄写卷轴与研究法术,所以他不可能将一天时间都花在丹妮莉丝身上。
“那些预言是什么意思?玻璃蜡烛是什么?”丹妮莉丝还不清楚费恩已经在心中将她与知识做了衡量。
“众界之门?该死,魁蜥居然知道我和希瑞的身份。别这样看我,之后我会想你解释的。至于黑曜石蜡烛,学城就有四支。”费恩回忆起他在临冬城所学习到的知识,“古自由堡垒的巫师利用这种玻璃蜡烛,可以让自己的视线穿越高山、海洋和沙漠。坐在这种蜡烛面前,他们能进入别人梦中展示幻像,或隔着半个世界互通信息。现在玻璃蜡烛的点燃意味着魔法的复苏。至于预言,我不甚了解......”
丹妮莉丝和费恩都沉默了下去。一个是因为预言以及突然出现的女人而心烦意乱,一个是因为抓不住敌人的线索同时身边的防御也出现了漏洞。
“早点结束觐见吧。”费恩过了一会说道。
“那你呢?”
“什么?”
“你的审讯结果。”
“很多,包括你的芳香总管掌管的军队当中存在吃空饷的情况,什么胡椒军士,锡罐军士,很明显他已经想破脑袋来贪污了。不过重点是鹰身女妖之子,我们可以之后再谈。顺便让你的军队做好准备。”费恩已经很累了,他感觉自己肺部的空气都花费在了说话上了。“现在不是时候,丹妮莉丝。”
“我会的。下一个要见的是谁?”
“还是西茨达拉·佐·洛拉克。”
“他难道还不服输吗?”
西茨达拉今天没穿托卡长袍,换了一件灰蓝相间的简单袍服。丹妮莉丝发现他还剃光了胡子,剪短了头发。这家伙没剃成圆颅,没那么彻底,但至少头发盘成的愚蠢翅膀不见了。
“你的理发师手艺不错,西茨达拉。我希望你只是来展示新发型,而不是又拿竞技场烦我的。”
他深施一礼,“陛下,恐怕我让您失望了。您的条款我们无法接受。”
丹妮莉丝面露不虞,她的臣子对此事也颇有微词。绿圣女认为这能取悦神明,圆颅大人则希望借此赢得鹰身女妖之子的支持。“让他们打吧,”曾经的竞技场冠军壮汉贝沃斯嘟哝道。巴利斯坦爵士建议以比武大会取代角斗竞技,让弥桑黛的学生,那些自由民的孩子们学习骑马和比武,或用钝器进行团体战。虽然丹妮莉丝知道他的建议是出于好意,但完全行不通。弥林人只想看流血,而非技巧展示,不然早让奴隶穿上盔甲了。他们像是野兽一般渴望着鲜血,会为同类的死亡喝彩。他们只是物质上的富有,精神上甚至不如多斯拉克人,至少多斯拉克人还有忠诚这一品质,而弥林人没有。
“我拒绝了你六次,然后给过你一次机会。”丹妮莉丝提醒西茨达拉,“不同意,就不会开放竞技场。”
“我的明光,您信奉七神,或许会欣然接受我的第七次请愿。今天我并非孤身前来,您愿意倾听我的朋友们的呼声吗?他们正好也是七人。”他将他们一一引见,这七人丹妮莉丝久闻其名,即便有的未曾亲见。他们都是弥林竞技场中显赫一时的战奴,曾经的战奴。被她的阴沟鼠解放后,他们领导起义助她夺得城市。他们的请求丹妮莉丝必须仔细听,虽然他们是为了自己的自由而战,但是在攻占弥林的过程中他们出了一份力,并且至今没有获得奖赏。
“请讲。”丹妮莉丝说。
他们一个接一个上前,请求她重开竞技场。这些人在还是奴隶的时候被他们的主人赋予优质的生活,而他们自由之后,则只能睡在稻草上吃着咸鱼。西茨达拉承诺分给胜利者一半的门票收入,于是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鼓吹西茨达拉。他们已经获得了自由,但他们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而且他们也不想进入军队,只有重开竞技场他们才能回到过去的好生活当中。
丹妮莉丝对此无话可说。她已经给了他们自由,但是他们并不满足。如果开放竞技场是人民众望所归,她有权拒绝吗?毕竟,这是他们的城市,他们想挥霍的是自己的人生。
“我会考虑你们的话。感谢你们的建议。”她站起来,“明日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