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于岁月而言,只不过弹指一挥间的匆匆一晃,但一个人来说,十年时间,便会有许许多多的沧桑巨变的事情发生,就连杨怀平也没有想到,他在冥界这一等便是十年。
冥界的天空总是一副灰蒙蒙的样子,始终都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霾,让人看不到星,看不到月,看不到黎明,想象不到明天,日子就是在这样痛苦而又漫长的煎熬之中一天天如同沙漏中的沙子一般,悄无声息的流逝着。
杨怀平从殷红色宫殿走出,他呆呆的看着天空中数十年都不曾变得澄清的雨,怔怔出神。
这世间的有些事情,可怕的不是看不到希望,而是希望背后带来的,是更加深刻的绝望。
突然,一柄绯红色撑到了杨怀平的头顶,他微微扭头看见了身上面容妖魅女子的身影。
面容妖魅女子沉声开口道:“今天是中元节,你陪我出去逛逛。”
杨怀平淡然开口道:“好吧,神茶,我跟你去!”
随即面容妖魅女子带着杨怀平上了一条笼罩着缥缈冷雾的小路,两人就这样静默的走着,一言不发。
……
渐行渐远,在不知道走了多久的一段旅程中,杨怀平和神茶两人走到了一条细碎石子铺砌,较为宽阔的大路上。
神茶站在一棵枯藤缠绕的老树下,她眉心一朵血红色的花朵闪烁出了妖异的光芒。
不消片刻,面容妖魅女子轻启嘴唇喊道:“绿荷出来吧!”
恍惚间,一辆车头瘆人幽光的绿皮火车朝着杨怀平疾驰了而来,看到这一幕后,他不由喉结滚动吞咽了一口唾沫,杨怀平揉了揉眼睛呆若木鸡一般的站在了原地,他有些不敢相信,这冥界竟然还有火车。
面容妖魅女子轻挪步子上了火车,杨怀平也顾不得那么多,随即跟了上去。
杨怀平上车后,他看到他绿皮火车中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整个车厢显得沉闷而又压抑,杨怀平静静的站在了神茶旁边,他透过玻璃车窗看着冥界中元节一幅幅热闹的画面,心情一时之间变得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
随着绿皮火车不断的朝前行驶,它中途一次又一次的停下来让一个个阴魂上了车,没过多久,整个车厢变得人满为患,不过这些阴魂均是给神茶腾出了足够的空间,没有阴魂能愿意碰她一下,也没有阴魂敢碰他一下,他们看向神茶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敬畏,以及难以言表的恐惧。
神茶却是懒得看车上的阴魂一眼,他凝视看着杨怀平一脸认真道:“杨亲王,这些年你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我能感受到你内心的悲凉和凄楚。”
杨怀平抿了抿嘴唇半开玩笑道:“还好吧,没你说的那么苦大仇深!”
神茶看着杨怀平淡然一笑后,她便不再搭理杨怀平,而是将目光望向窗外,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象,她顿时感到一种畅快和释然。
毕竟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总会感觉到很是憋闷,也会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绿皮火车发出嗤嗤的刹车声,神茶拉着杨怀平的手下了车。
可就在神茶触碰到*平手的一瞬间,他顿时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浑身汗毛炸立,心里一阵冰寒。
神茶看着杨怀平的这个表情,她不由噗嗤一笑道:“看你那胆小鬼的样,我还能吃了你呀!”
杨怀平眉头紧皱,他嘴唇颤抖着嗫嚅开口道:“没有,我只是有点觉得不太习惯!”
神茶松开了杨怀平的手,她语气平静道:“这下习惯了吧,我知道你在我面前,有着一种深深自卑感!”
杨怀平尴尬一笑,他抿了抿嘴唇想要说着什么,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迈过一条古朴的石拱桥,神茶带着杨怀平来到一个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的繁华集市上。
神茶从一个摊点上拿了两个面具,她递给杨怀平一个面具笑盈盈道:“带上这个面具,这样就没人能认出我们来了。”
杨怀平看着神茶已经带上一个遮住眼眸,纹着奇异花纹的幽蓝色面具,他也将手中的金色面具带在了脸上。
神茶抿了抿嘴唇语气清冷道:“杨亲王,这十年以来是不是感觉到太憋闷了,我带你出去放松放松,你要跟紧我,千万别走丢了!”
说话间,神茶走到了古朴石拱桥下,她轻轻挪步子上了一艘灯火通明的花船,面容灰扑扑的船家走到神茶身边面前道:“小姐登船游玩要付一百两银票!”
神茶冷哼一声道:“去跟我身后那小子要,那这些年可没什在我冥界搜刮明知民膏!”
船家满脸堆笑的走到了刚走上船的杨怀平身边躬身道:“这位公子,登船一人一百两银票,你和船上这位小姐一共两百两银票!”
杨怀平从怀中掏出一张一万两银票递给船家,他平静开口道:“你下船吧,你的这艘花船我包了!”
船家将杨怀平递过来的冥币揣进了怀中,他纵身一跃跳到了岸上,船家笑容满面的朝着杨怀平拱了拱手,“祝两位客官玩的尽兴,我就先行告辞了!”
神茶看着杨怀平问道:“你会划船吗?”
杨怀平一脸笃定的看着神茶道:“不就划个船而已,那都不是事,你就坐在船上看风景就好了!”
神茶没有说话,她将坐在船头将绣着蔷薇的鞋袜脱了,然后将一双白皙光洁玉足伸进了灯火映衬下,微波粼粼的清冷水中。
杨怀平拿起船上的长篙,他将长篙缓缓的撑进了水中,杨怀平瞅着神茶整齐摆放在花船上,绣着的蔷薇的鞋袜,他不由开口道:“记忆是无花的蔷薇,永远不会败落!”
神茶抬头凝望着杨怀平,她咂咂嘴道:“你说的这话很有意境,我喜欢!”
杨怀平一边从容不迫的撑着船,一边平静开口道:“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我也没有那种思想高度,这话是一个叫做席慕容的人说的!”
“喔!”
神茶应了杨怀平一声,便不再多言,她从腰间抽出烟袋锅,开始兀自抽烟。
杨怀平将长篙宁静悠闲的划入水中,他沉吟道:“我觉得经过这十年,我脑海中的记忆,经过时间的打磨,有的事情变得愈发清晰,而有的却变得模糊不堪,即便我绞尽脑汁的去追忆,那些往事也消磨殆尽,一切如梦似幻,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神茶深深的抽了一口烟,然后徐徐吐出,她神情有些恍惚,陷入了一阵思考当中。
杨怀平将长篙从水中抽出,他将一头雪白长发很是潇洒是披散开来,杨怀平用低沉性感,略带些许沙哑的嗓音唱起了一首《月满西楼》。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 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 月满西楼。
……
神茶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出神的望着杨怀平,渐渐沉醉在他的歌声中,有些不能自拔。
恍惚间,神茶看到了另一个杨怀平,一个如往日卑躬屈膝,唯唯诺诺,马屁拍的人很是受用,截然不同的杨怀平。
随着杨怀平中气十足的声音不断的回荡在夜空中,微波粼粼渡河两旁游玩的阴魂喝彩声和叫好声不断穿了出来。
一曲唱罢,杨怀平从腰间一个绣着蔷薇袋子中掏出一壶清酒,一只烤鸡后,他坐在船头开始又吃又喝。
神茶一脸狐疑的看着杨怀平道:“你腰间的袋子是哪里来的?”
杨怀平撕了一个鸡腿递给神茶道:“我袋子是牛头孝敬我的!”
神茶看了一眼杨怀平手中的外焦里嫩的鸡腿,她朝杨怀平摆摆手道:“你小子狗仗人势混的挺开的呀,,我看你在冥界都白胖了不少!”
杨怀平咂咂嘴道:“神茶你狗仗人势这个词汇用的有点难听了,你想以往冥界哪个人给我上货,我不是第一时间拿到您老人家面前孝敬您的!”
“你看我老吗!”神茶语气冷冽的盯着杨怀平。
杨怀平饮了一口坛中的清酒,他看着神茶认真开口道:“神茶你长得天生丽质,天宫中的嫦娥看到你都得自惭形秽,怎会显老呢,对了神茶你是什么时候成神的呀!”(天空中正一起和黎山老母,青女等人打麻将的嫦娥不由打了个喷嚏,她一脸愠怒的骂了一声,是那个小兔崽子在背后说老娘的坏话,这一个喷嚏打过,搞得的老娘都忘了胡牌了!)
“我自打记事起就是神了,整个冥界都归我管,不过我上头那些人却是管着我,不让我出冥界,这就让我就烦人!”神茶从碧波上取出一盏通明花灯秀眉微蹙道。
听闻神茶的话,杨怀平不由咂咂嘴咽了一口唾沫,他心想这神茶的人品也太逆天了吧,竟然生而为神。
神茶将手中通明花灯放入水中,她从前水中抬起脚穿上鞋袜站起身来,神茶一把抓住杨怀平的胳膊,她凌空飞到了岸上,神茶凝视着杨怀平认真道:“我昨天查了一下你的身世,你不应该留在冥界的,我这次带你出来,就是送你离开冥界的!”
杨怀平眉头紧蹙,他一脸苦涩的看着神茶,“可是……”
神茶淡然一笑道:“你不是想要彼岸花吗,我到时候给你就是了,再说了你跟在我身边也尽心尽力办了十年的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就满足你这个小小的愿望了!”
杨怀平感觉脑袋有些发懵,他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神茶道:“我没有听错吧,这幸福来的也太突然了!”
神茶嘴角微微扬起,她看着杨怀平嫣然一笑道:“怎么,还对我有所不舍吗,要不你临走之时再让吸一口血!”
杨怀平连忙朝神茶摆手,他苦着脸开口道:“神茶,我看还是算了,我怕你一口血给我吸成一副骨头架子!”
神茶从腰间绣着蔷薇的香囊中取出一幅画,她将画递给杨怀平语气冷冽开口:“走以后,第一必须将此画好好保存,第二每天早中晚都要看一眼,我要是感觉到你没有做到的话,我就让黑白无常去勾你的元神!”
“那神茶,我怎么回去呀!”杨怀平接过神茶手中的画迫不及待问道。
神茶伸指着这沿着河无限延展开来一条狭窄的小路,她语气微凉道:“沿着这条河旁边的小路一直走,就能走到离开冥界的渡口了,你要的彼岸花就在画里!”
杨怀平看着神茶道:“那我走了,你可不要想我啊,你要太想我也没事,等到阳间的时候我给你定制一个绝版手机,到时候给你烧过来,我们就可以视屏聊天了!”
随即神茶看着杨怀平的身影在狭长的小路上渐行渐远,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