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人、有缘人!”
金先生喃喃自语,身子颤抖不已。
在冷眼旁观的钟魁看来,金先生的表现有些古怪,哪怕是方才面对那十箱黄金,他也只是稍显激动,而现在当锦毛鼠正在四处寻找着唐代的精品瓷器时,他却站在壁画下有些茫然。
似乎在金先生的眼里,还有比宝藏更重要的东西。
金先生打开随身带的手提箱,从最底层取出一个卷轴,平铺在席案上。
“这是什么?《钟馗捉鬼图》?”锦毛鼠好奇地凑近问道,“赝品吧?纸张明显是新的,我敢保证它不超过六十年时间。”
“我说过这是真迹了吗?我手上的这份只能说是摹本的摹本,是民国时代一位叫钟太乙的画家临摹的,太乙是号,这个人肯定是太乙山本地人,只是名气不大。”金先生脸色不太好看,顿了顿道,“这幅捉鬼图的真迹有个传说,说的是唐玄宗有天梦到钟馗捉鬼,他醒来时就命当时的大画家吴道子做了这幅图,玄宗对钟馗有特别的好感,还经常赐大臣钟馗像,以驱邪避灾。”
锦毛鼠指着画上的题跋道:“这上面明明注明的是摹本。”
“画圣吴道子擅画人物,而且多是佛教人物画,他的画作又大多是直接画在寺庙的墙壁上,因而纸制的画作存世极少。这幅应诏所作的钟馗捉鬼图的真迹也没有流传下来,但至少在北宋,皇宫里还藏有这幅真迹。历史明确记载,宋神宗赵顼曾让画工摹拓吴道子钟馗画迹雕板付印,赐给中书省枢密院的大臣们各一幅。而到了宋徽宗时代,徽宗赵佶主持编纂的《宣和画谱》记载,到宋代宣和年间宫廷收藏的吴道子真迹画作仅为93件,却没有关于这幅真迹的记载。”
金先生又道:“真迹没有流传下来,但摹本却有不少,我至少搜集到十七种摹本,不乏名家之作,唯有其中一种与众不同。我敢说我手上这一摹本的原版在唐末就出现了,当然这所谓原版本身也是摹本。”
“何以见得?”见金先生说的郑重,锦毛鼠不由得问道。
“一般字画,有题有跋,写在前面叫‘题’,而‘跋’写在后面。从其它摹本来看,这幅捉鬼图,原作应当只有题名曰‘钟馗捉鬼图’,后面仅有画圣吴道子奉旨作画的签名。其它摹本都是后来的画家在题跋上添加评品、追述故事,某某临摹以及临摹时间等等。但我手上这份却多了首小诗。”
锦毛鼠一瞅眼前画作顶端中央原本留白处,果然多了一行小诗:
太乙村中有真道,破而重立有缘人。
这与地宫中最后一幅壁画上留的字,一模一样。旁边还附加了临摹者加了一句旁白:太乙钟氏祖传之作。
锦毛鼠道:“这位钟太乙是不是本地人,而且就是太乙村人?”
“应该是了。我查了本地方志,这太乙村千年以来,就不曾改过名,村中大多数人都姓钟,他们也自称是钟馗的后裔。”金先生道。
钟魁在一旁听了,心里惊讶,这副身体的前主人残留的意识告诉他,这位钟太乙正是太乙村居民每年都要祭拜的祖宗之一。
锦毛鼠两只眼睛骨碌一转,挑明道:“金先生志不在所谓宝藏吧,你恐怕另有所图吧。”
“我说过,凡是所谓宝藏,我六你四,这个承诺不变。至于其它的,全都归我。”金先生道,“我只需要你帮我找找,这里一定不是全部,应该还有秘室。”
“除了宝藏,还会有什么?说来听听。”锦毛鼠道。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金先生摇头道,“‘太乙村中有真道’,直觉告诉我,钟馗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有缘人’来发掘。”
锦毛鼠早就心中痒痒,这么大的地宫,如果只有那十箱黄金,也太蹊跷了。他绕着大殿四处溜达,时不时的敲敲四壁和脚下,最后停留在那最后一幅壁画前。
第二十四幅壁画,主人公盘膝而作,膝上横着一把宝剑,右手按着剑柄,左手捏着兰花指状,小拇指却斜向下。
所指的方向,正是大殿中主人应当坐着的位置。
“老虎,把这玩意搬开。”锦毛鼠冲着老虎嚷嚷道。
老虎瞪了他一眼,还是依言行事,那石质的胡床不下三百斤,老虎是练家子,很有一身蛮力,虽然搬不起来,也足以将胡床推到一边。
胡床下并无异样,锦毛鼠趴在地上,一边敲着地面青石,一边将耳朵贴着地面。
“应该就是这里。”锦毛鼠信誓旦旦地说道,说完立刻自己动手,用铁锨掘石,老虎也加入进来。
锦毛鼠不愧为专业人士,很快又一个秘室入口的台阶出现在众人面前。
应该离真相不远了,金先生眼中闪着光芒。
锦毛鼠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突然,一声清脆的枪声响了起来。
锦毛鼠中枪扑倒在地,一手痛苦地捂着胸口,一手不敢相信地说道:
“你竟敢黑吃黑!”
金先生握着手枪,阴森地笑道:
“对不起,这是我的规矩。你说的对,小心驶得万年船。做我们这一行的,就是要小心,所以我一向是独行侠,只有我主动找别人合作,而不是让别人找上我,而所有和我合作的人,都是这个下场,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严守秘密。而我却能活在阳光下,享受醇酒、美人、钞票还有公开、正当的身份。”
“我跟你说过……”锦毛鼠痛苦地扭动着身子,好半天才道,“我跟你说过,我也有……后手……”
“哦?后手是什么?我的身份?在来到这个偏僻山村之前,你并不知道是我联系你,你更不知道我要带你去哪里寻宝。你所谓的后手,不过是告诉自己的亲人,你要做个大买卖而已,你的亲人最多知道你来到太乙县这个大致范围。我本以为做你这一行,早就有被黑吃黑的觉悟。”金先生讥笑道。
金先生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尤其阴森,可惜锦毛鼠听不到了,他抽搐了几下,便躺着不动了,身下流了一地的血,一股腥味弥漫开来。
老虎面无表情地押着钟魁下台阶,金先生跟在后面。
只留下锦毛鼠的尸首,还有他怀中的一包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