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如海一声令下,九处系统的各个部门全都动起来。
雷云获得了一切必要的资源支持,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布下天罗地网,同时亦有大量的信息传到他的面前。
这也是自一个月前登仙台大会之后,公安九处公开侦办的一号案件,曹眺被当成了反面典型,九处希望借此进一步增强自己的权威和威慑力。
但无论是曹眺还是刘如画,都如石沉大海般销声匿迹了。所有收到的信息基本无效。
宋建已经被从金陵军区司令部提走,以王金刚为首的燕京总部特工接手审讯工作。
会议室内,挤满了人。坐在雷云左手的是金陵分站的骨干,坐在他右手是王金刚以及他带来的精英,更多的人只能站着。
孙如海上台后,不仅从内部提拔了很多人,还从系统之外选拔了不少精英,这些人被视为孙如海的嫡系,所以许多人雷云甚至都不认识。
“我们已经控制金陵市内和郊县,大大小小的公交站、地铁站,包括飞机场、码头,暂时没有什么发现。”金陵分站的副站长发言道。
“那曹眺面目丑恶,不论身在何处都极为显眼,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公众面前。我觉得她不太会选择公共交通工具,而且她会尽量避免白天活动。所以我们将重点放在刘如画的身上,她在金陵认识不少官员和富商名流,我们已经监控每一个跟她接触过的人。”站长则补充道。
王金刚接口道:“曹眺也不大可能住店,这样人无论在哪里出现都是最显眼的目标。”又对雷云说道,“雷队,你认为嫌犯还没逃出金陵?已经二十一个小时了。”
“应该还没有,我猜她甚至都还不知道我们在追捕她!”雷云道,见黑金刚神情便明白他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又道,“我并没有跟她照过面,她先是中了宋建一刀,又被薛玉击伤后逃走,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官方盯住了。而且她的社会关系十分简单,所以应该没有人给她通风报信。在她的眼里,刘园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次典型的江湖之争,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再找个机会赢回来。”
“她的老家,那个鄂西北的山区,我们也安排了人手,都是好手。如果她敢回去,我们一定会抓住她。”王金刚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自从刘如画和宋建两人一起逃了后,她已经离开家乡至少十年,这十年里她从未回去过。”雷云瞪了他一眼。
“那你说怎么办?就差挨家挨户找人了!”王金刚被噎了一下,双手一摊,颇有些兴灾乐祸的意思。从燕京十万火急地赶到金陵,八个小时之内,一边调集人手,一边组织围捕,忙的屁颠,王金刚也算十分卖力,连脸皮都更黑了一成。
他从来就不是雷家发掘和提拔的人,相反,他以前办案犯错,被雷云之父雷老虎给训过几回,差点被开除过,被雷老虎发配到偏远分站蹉跎了好些年,直到攀上孙如海这棵大树。
雷云站起身来,在一块巨大的白板前来回走动,众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移动。白板上贴着曹眺和刘如画在户籍本上的照片,曾经出现的城市和落脚点、活动轨迹,还有她们的社会关系及有可能接触的特别人士。
“如果我是曹眺?”雷云忽然站住,“我受了重伤,又不能迅速离开,该怎么办?”
“治伤呗!”王金刚道,一副了然的神情,“医院她不可能去,去等于是自投罗网,但所有的药店我们也都安排人值守。她受伤虽重,也不是非得寻医找药,毕竟她不是普通人。”
“不、不。”雷去摇晃着脑袋,“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宋建的供词?曹眺之所以诱杀男子,是因为她修习了一种阴性的邪功,这种邪功本身为对她自己的身体有损害,需要男子的阳气来中和。”
“她既然修习的阴性的邪功,那么她会喜欢待在什么地方?”雷云又问。
站长立刻答道:“阴寒的地方,墓地?”
立刻有人补充道:“应该不是那种规划好的,很漂亮很规整的公共墓地,而是郊县农村的墓地,远离交通线和正常人活动的范围,甚至是多年无人祭拜的无主墓地,最好是那种在山中的人迹罕至的乱葬墓。”
“金陵这样的地方多吗?”连王金刚也是精神一振。
“多,很多!”金陵分站的几位精英异口同时的答道。
金陵郊外多山,钟山上皇家陵园自不必说。这里是虎踞龙蟠之地,古墓很多,历代王朝争锋之所,古战场实在太多了,当然许多地方现在都成了游人常去的古迹,根本无法藏人,但总有一些并不为人所注意甚至史籍中并未明确记载的古墓,否则盗墓贼都绝种了。
而近代内战及统一战争留下的乱葬地,甚至万人坑都有好几处。
雷云击掌道:“金陵站的同事们辛苦下,我要你们在两个小时之内,不管是查阅文物资料也好,拜访地方志专家也好,还是查询这二十年以金陵地方盗墓案档案,总之要确定曹眺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列出个一二三来。其他的同事做好行动准备。我们必须在曹眺反应过来之前,找到她!一旦让她知道我们在找她,就很难抓到她。”
“是!”
……
刘如画感到很恐惧。
四周很黑暗,只有一根蜡烛发出微弱的光芒。这是一处乱葬坟中的一座古墓,很久很久以前就被盗墓贼洗劫一空,留下差不多三十多个平方的砖砌墓室,还有墓主人七零八落的遗骸。
阴暗、潮湿,弥漫着腐朽的气味。
她的运气极差,在逃出刘园之后,千不该万不该碰上了负伤出逃的曹眺,然后就成了后者的俘虏。
这里显然是曹眺在金陵地界的临时落脚点。但从一些简单的必要生活器具看,曹眺在这里住过一段日子了。
曹眺闭着双眼,半靠在墓室砖壁上,似乎睡着了。她那张脸在这个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更加丑恶和令人恐惧。
刘如画却不敢异动。在她的童年和少女时代,曹眺待她极好,甚至曾把曹眺当作自己的母亲。
即便相较于那些城市里物质丰富的孩子,身处鄂西北的穷乡僻壤中,她也不觉得自己受过委屈。后来她明白了,原来她不过是曹眺精心饲养的“食物”而已。
这巨大的反差,让她难以相信这是事实,直到师兄将师门的秘笈偷出来给她看。
曹眺仍然闭着双眼,刘如画知道她在运功疗伤,如果不是薛玉的突然出现并出手,被师兄刺中的那一刀并不会给她太大的伤害。即便如此,曹眺想要杀死刘如画,仍然是易如反掌。
外面遥远的地方传来几声公鸡打鸣声,天应该快亮了。这本是夏天,刘如画却觉得自己如坠冰窟之中。
“不知道师兄有没有逃走?”刘如画心里想着。
“丫头,你在想什么?”曹眺突然问。
“没,没在想什么,就是……就是……觉得有点冷。”刘如画道,虽然这还是夏天最热的时候。
“哼!”曹眺冷哼一声,“你从小吃好的,穿好的,过着公主般的日子。这里当然不是你想要的。你可知道,在老家那个穷地方,我一不做工,二不种田,哪里来的钱伺候你?”
“哪来的?”这是刘如画一直想知道的。
“哈哈,哪来的?当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曹眺笑出声来,却是阴森森的。
刘如画一愣,恍然道:“师姐,你是说盗墓?”
“哼,你还算机灵,你从小就很聪明,又很漂亮,要是生在普通人家,或许一生都会顺风顺水,人生赢家。实话告诉你,我爹就是摸金校尉出身,只是他四十岁后就金盆洗手而已。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钱来得快,反正死人还花什么钱,莫要浪费了。”曹眺道。
刘如画被曹眺收养时,曹父已经死了不少年,连师兄宋建对曹父的印象都很模糊。曹父是个颇通医理的人,一家人独居在鄂西北的深山中,离最近的村子还有十里路,偶尔给人治病,而且疗效极好,别人以为这一家人靠着给人治病过活。
曹眺在医术方面继承了多少,谁也不知道。在刘如画记忆中,她每隔半年时间就要出远门一趟,说是去卖草药,祖传秘方的那一种。
“我宁愿如寻常乡下孩子一样。”刘如画沉吟道,“师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是吧?”
如果能够,她希望曹眺告诉她,原本不是那样的,只是后来才坏了心思。她以为这样,自己能够好受些。
曹眺的眼中闪现一丝迷茫,道:
“那又如何?我将你养大成人,没让你受过一丁点委屈,而你也享受过了,现在是时候回报我了。”
曹眺突然站起身来。
“你想干什么,别过来!”刘如画花容失色。
曹眺狰狞的面孔更加扭曲:
“你起初是一粒种子,我亲手把你种下,不时地浇灌、施肥、锄草,看着你花芽,长出枝枝蔓蔓,然后开花结果。每当我注视你的时候,总有一个恼人的声音在催促我,将你摘下吃掉,吃掉就可以得永生。”
“然而我不能,我日日夜夜承受着煎熬,现在我可以不必再承受了。只要夺取你的元神,我就神功大成,永享福祉,顺便还可以恢复我的容貌。”
刘如画奋起反抗,齐聚全身的力量,向曹眺当胸击去。曹眺轻易地躲开这一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一股强大的阴寒力量迅速地袭卷她的全身,令她动弹不得,即便咬舌自尽也不可得。。
“不要反抗,你也反抗不了,因为你所有的本领都是我教的。你也别想着自杀,其实只要在24个小时之内,你死了都没有关系。”
曹眺轻笑着,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十分诡异。
曹眺用的是一种特别的手段,将刘如画的全身经脉压制住,令她无法提起一丝真气的力量,她甚至都无法站起身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曹眺那张丑陋的脸凑近。
刘如画绝望透顶,这世人没有几个人会天生就不想活着,只有吃尽苦头又看不到活下去的动力,真正绝望的人才会想一了百了。
刘如画更是如此,她还很年轻,又生的花容月貌,才貌双绝,就是不靠男人也能很好地活着,她天生就应该被青年才俊们围着哄着。
虽然这些年流亡世间,她常常在达官贵人间长袖善舞,但她也有自己的梦想,按照正常的轨迹,她会在其中选择一个她认为最靠谱的,嫁给他,然后过着幸福的生活。
就像幼年读过的童话故事一样,此时此刻,她希望有一个白马王子或者勇敢骑士前来搭救自己。
白马王子没有,黑衣骑士也没有来,她心有不甘,突然叫道:
“等等!”
“丫头,不要耍什么鬼心思,你认命吧。”
“师姐,我既然就要死了。那么你可不可以最后满足我一个愿望?”刘如画道。
曹眺稍犹豫下道:“快说吧,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跪地饶命也不行。”
“我只想在临死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你从福利院门抱走的?”刘如画仰着头问。
“那事情已经很久了,我记不得了。”曹眺不耐烦地回道。
刘如画道:“你是忘了,还是不敢说?或者不敢面对?”
“我有什么不敢的,少废话。”曹眺怒道。
“我应该姓薛,对吧?”刘如画盯着曹眺的眼睛问。
曹眺的面孔忽然变的更加丑陋,脸上的每一颗难看的肉瘤都似乎在扭动着,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十岁那一年我感受到真气的存在,但我练功出岔子,伤了根基,昏迷不醒。你将师兄揍了一顿还赶出去,差点将师兄饿死,你日夜守着我,看着我一边流泪,一边自言自语。”刘如画接着说道,“所以,我应该叫你师姐呢,还是应该叫你妈妈呢?”
“不,不,我不是你妈妈,不要胡乱认人。我怎么可能是你妈妈呢?我是你师姐,你是我亲自从省城福利院门口抱回来。”曹眺的情绪十分激动,双手胡乱挥舞着。
“到这个时候,你就承认吧。是那个男人骗了你,让你怀了我,你恨他,但我何其无辜啊。是的,没错,你给了我一切,让我过着连同龄的城里人都不一定过上的好日子,但你扪心自问,你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吗?”
“闭嘴,我没错!”
“好吧,你既生了我,现在又要亲手结束我的一切,我是你亲生的女儿啊。如果我能化为厉鬼,我一定要加倍奉还,虎毒尚不食子,这世上能有你这般如此狠心的女人?”
“闭嘴、闭嘴!你这个恶鬼,不要害我!”曹眺突然捂着自己的双耳,剧烈地摇晃着脑袋。
她双目圆睁,似乎看到刘如画化作一只厉鬼无常,正向她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