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钟魁不想跟官府有任何交集,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就像古代的游侠儿,天然就跟官府是对立的关系,虽然不至于总是死对头,但人性总是向往自由的,个人的能力越大,对来自官府的约束更加排斥,走到极端便是无法无天。
但现实中,人是吃五谷杂粮的,不管你愿不愿意,总要食人间烟火,而官府不论是出于何种立场,不可能对一股不安定的因素视而不见,最好就是为我所用。
雷浩京的到来,令钟魁感到惊讶,因为他知道,雷浩京已经退休了,快过年了却不远千里过来找到自己,肯定没什么好事。
“老爷子,你我素不相识,还是不要这么套近乎的好。”钟魁回应的语气冷冰冰的,让雷浩京听出来自己是当了回恶客。
雷浩京的右手颇尴尬地悬在半空中。
“放肆!”他身边的两位平头怒了,一左一右往钟魁逼过来,他们也不是真想将钟魁咋样,只是表明下态度。
“小心!”
雷浩京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是第一次见到钟魁,但从自己儿子雷云处早就知道钟魁可不是普通人,连忙急呼,但为时已晚。
未见钟魁身形有何异动,两股莫明强大的力量直接将这两位保镖笼罩在它的压力之下,令他们当场跪了,如同背负着一座大山,随时会将他们压成肉泥。
分散在四周的保镖们,训练有素,听到动静,反应迅速,全都冲了进来。
钟魁轻轻皱了皱眉,右手轻轻一挥,一道无形罡气如匹练般推了过去,紧接着,冲进来的五个人毫无例外地都被如秋风扫落叶般,扫了出去。
几声闷哼,这五个人的嘴角都沁出了血。
其中一个人实力最强,他忍着内腑中的巨痛,拔出了手枪。
雷浩京来不及赞叹钟魁的强大,疾声大呼:“你不要命了,住手!”
他的话音未落,那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手枪已经落在了钟魁手中,紧接着就晕了过去。
手枪在钟魁的手中,迅速地变形,被他如面团一般揉成一团废铁。
其他几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钟魁,如同看见了鬼魅。
雷浩京曾经掌管着公安九处,而这个神秘部门是专门应对修行势力的部门,所以他身边的这些人可不是寻常保镖,换句话说,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但像今天这样毫无反抗之力,却是头一次。
这当然也是他们掉以轻心的缘故,因为钟魁实在是太年轻了,又长的人畜无害的样子。
行家一伸手,就知没有。雷浩京心底里对钟魁的定位又高了一层,他深吸了一口气:
“钟道友,请看在老夫的面子,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吧。”
给了个下马威,钟魁见好就收,如同川戏变脸,笑道:“雷爷爷说的哪里话,这是切磋,嗯,这是切磋一下嘛。对了,雷叔叔怎么没来,我怪想他的!”
雷浩京心里鄙视着,但钟魁称他雷爷爷,倒让他很是受用,嘴上却说:
“他工作忙,抽不开身。正好我退休后闲来无事,听说这里人杰地灵,旅游业好不兴旺,就来看看,你不会不欢迎吧?”
信了才怪。
钟魁笑道:“好吧,那小子就给老爷子当个导游吧,免费的!”
当先一步,钟魁引着雷浩京往天师庙深处走去,那两个被压跪在地上的平头,如蒙大赦,身上压力一卸,几乎脱力,靠着同伴搀扶,才勉强站起身来。
众保镖相互看了看,心中震撼无比。
天师庙整个走势,是依山势节节攀高,气势惊人,自然造价也是惊人的。
太乙村大多姓钟,也自称是钟馗后裔,外人并不太相信。钟氏历代祖谱虽然有部分散失了,但也一直保留到现在,现在全部搬到了天师庙里,在庙里专门修了一座钟氏祠堂——从此跟神仙真的拉上了关系。
钟魁一边走着,一边给雷浩京介绍着庙内各种建筑和神像云云,这座庙建设后期他根本就没关注过,但前期设计时他是全程参与的,后来又恶补了一些道家知识,总算介绍起来不干巴巴的。
天师庙所在的山并不太高,两百米不到的样子,如今最高处供奉着三清神像,香火不错。
山顶背后则是禁止香客和游人进入的区域,这里谷深幽静,满眼苍翠,一道长瀑从背后的高山直冲而下,在谷中形成一道千折百回的溪流,令人心旷神怡。
这里是吕诚志吕道长居住的地方,有一座精舍建在谷中向阳的地方,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此处隐居、修行、读书、饮茶,甚至一个人琢磨棋道,自得其乐。
钟魁怀疑,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有所请,吕道长恐怕不会每隔几天出来应付那些俗事——太乙山区域所有道观甚至和尚庙尼姑庵都归他管。
这座精舍落成已经有段日子了,钟魁刚游历回来还没来得及参观,除了洒扫的道士之外,正儿八经的客人只有山上的望月观主白晓天经常来问道请教。
山谷的入口处有道士把守着,那道士坐在凉亭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捧着本经书正看的津津有味。
这道士是吕诚志本家侄孙,名叫吕远山,据说资质不错。他很年轻,只比钟魁大上几岁,却耐得住寂寞,看他神情气度,颇有几分气象。
“敢问两位居士,从何处来,有何指教?”吕远山迎上前来,施礼道。
“我叫钟魁,想拜见中条先生。”钟魁道。
因吕诚志出身中条山吕家,德行高卓,所以同道中人多尊称他为中条先生,当然也有很多人称他为吕住持、吕方丈的,而不熟悉的人,则全都笼统地称呼一声道长就行了。
“哦,原来是钟前辈,请随我来。”吕远山早就得到祖叔的交待,听到钟魁自报家门,眼前一亮。
这一声前辈,让钟魁觉得自己瞬间老了五十岁。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称我名字就行。”钟魁认真的说道。吕远山连说不敢,相持不下,钟魁只得听之任之。
吕诚志早有所感,已经走出精舍,迎了过来,见钟魁身边的老者很是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
“见过中条先生,老夫雷浩京。”雷某人抢先说道。
“噢,原来是雷居士!”吕诚志心里略为一惊。
想到自己以前曾参加一些公开的大型或道教内部活动、仪式,应该不止一次见过雷浩京,有过模糊的印象,只是从没有接触过,想来那时雷浩京也很低调,并未表明身份,但吕诚志对他的大名却是耳熟能详。
而雷浩京却对吕诚志很熟悉,单就道家经义礼仪而言,知道这是位德高望重的老道士,但在修行上,却成就不大。
不料今日复见,却是大吃一惊,见吕诚志双目有神,神采奕奕,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看来早已经跨入了真正修士的行列,他心里不由得又是一番思量,也印证了近些年他的一些想法。
“雷某不请自来,还请道长原谅!”雷浩京道。
“无妨,请到寒舍来,饮一杯热茶。”吕诚志道。
吕诚志将钟魁和雷浩京二人引到精舍院中一张石桌坐下,取来山泉水,亲自煮茶。
雷浩京很是客气,连连表示自己享福了。他素来健谈,又是久历官场,自身也是修士,自来熟地跟吕诚志攀谈起来,看上去很是热情。
可钟魁这时却说道:
“二位老人家如此投契,相见如故,我这个毛子小子跟你们没共同语言,那就不打扰,告辞了!”
钟魁竟趁机撇下雷浩京,扬长而去,仿佛雷浩京找的不是他,而是吕诚志。
雷浩京心里暗骂滑头,却不好当着吕诚志的面表示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