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之后,西子月推开了宿舍的大门:“我回来了。”
“所以校长有对你们图谋不轨吗?”格蕾尔从电脑椅上转过身来,好奇又鸡贼地问。
“没有,恕我直言,我觉得校长未必有能力对我们三个图谋不轨。”
西子月扯下下胸前的领带,扔在一旁,两只10厘米的高跟鞋也被轻巧蹬掉,直接用被黑色丝袜包覆住的脚尖接触地面。
“师妹,你最近的这些小动作越来越迷人了。”格蕾尔露出一副赏心悦目的表情。
“是吗?”西子月不太在意。
她打开冰箱柜子,从里面取出一瓶不知名的冷门汽水,揭开盖子就是一口下灌。
爽。
“没错,就是这幅被爽到了表情,以偷拍视角将这个图截下来,保证你的选票会哗啦哗啦地暴涨!”格蕾尔大力鼓掌。
西子月无语。
和她之前预期的一样,当自己从第二次青铜行动中凯旋而归后,整座学校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除了她的人设有所微调,她的一举一动仿佛也变得风情万种了起来,经常会当众做出一些撩拨发丝、整理鞋袜、用微笑朝同学打招呼的举动,她以前可没这些妖娆的习惯。
守夜人论坛上,时不时就能看到讨论她的帖子,告白信也如潮水般涌来,无论她走到哪里,永远都能收获大批关注。
“说吧,这次被叫去开了什么会,是不是又有哪条龙王复活了?”格蕾尔竟然露出了谈正事的表情。
“海洋与水,这次的主战场也许是北冰洋。”西子月说。
“听上去很糟,似乎我们的选美大赛要泡汤了。”格蕾尔严肃。
“泡汤倒还好,最糟糕的情况是我们正在为对方提前建立后宫.....都龙王复苏了,你还关心这选美?”西子月直到最后才一愣。
“越是战争来临,越要注重精神建设,选美更是重中之重,无论是歌姬在大后方加buff,还是化身为骑士的公主带头冲锋,都非常关键。”格蕾尔居然还有理有据。
“好了,快让我揩揩油,你这小蹄子难得穿黑丝,这机会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格蕾尔说着,就往西子月的床上爬。
西子月一脚掌贴在了对方的脸上,把她挡回到了座椅上。
“坐好。”西子月淡淡下令。
“是。”格蕾尔乖巧跪坐在电脑椅上,两只无形的小犬耳在脑袋上晃动。
她最近的确有这种气场,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乖乖就范。
将格蕾尔整安分后,西子月继续躺倒,开始闭目养神,像是在思考宏大的命题。
“师妹,别这么无聊,虽然你的颜值和身段都提升了许多,可你的情趣根本就毫无长进。”格蕾尔又凑了过来,小嘴哔哔。
“我已经很有情趣了,没看见我已经把整面墙都清空了吗?”西子月说。
前不久,她的床铺周围还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纸条,名义上是推线索破案,但实际视觉效果更像是古怪的宗教仪式。
但从青铜城回来不久后,她就把这些全清空了。
她已经记住了这张命运编织成的大网,每一条线索都如琴键般清晰。
利维坦,北冰洋中的英灵殿,路明非的西伯利亚之旅。
命运的丝线,全都缠绕向了北冰洋,那里仿佛是世界的尽头。
包括她自己,无论是最初接受伊丽莎白的3E考试,还是对海洋与水之王的侧写,冰海这个要素始终存在。
【如果局面陷入僵局,不妨求助耶梦加得,没准她会帮你的。”】
西子月心中回响起了路鸣泽的这句嘱咐。
她将那柄老旧的小钥匙举向灯光下,它一闪一闪的。
突然觉得它格外沉重。
......
......
同一时间,北冰洋,格陵兰海域,
漆黑的夜幕下,赤红色的破冰船如一把硕大的钝刀,缓缓切开结冰的海面,二十多米长的水道在它身后开辟。
这里已经是北极圈内了,虽然时值秋季,但温度却堪比寒冬,海水大片大片的结冰,极夜正在降临。
有资格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行驶的船只不多,指挥官夏古号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一艘由老牌极地运营商庞洛打造的商业游轮,专门用于服务既想深入极地冒险,又不想放弃奢华旅行的客户。
虽然只是商业游轮,但它依旧有着极为强劲的破冰能力,足以抵达极地的冰层中心,在世界尽头欣赏神赐的风景。
楚子航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里,捧着一杯热可可,看着风雪在外界呼吼。
很多人都以为极地的景色是纯白或纯黑,实际上它是介乎于二者之间的幽蓝色,也许是冰川的光泽被无限放大了。
这样的航行已经持续了数天,无论船走到哪里,看到的景象似乎永远都是这么一片幽蓝色,唯一的新鲜是有时会看到冰山在不远处浮动,上面还停留着白色的水鸟,也是极地特有的生物。
他的背后传来了同伴们玩纸牌的声音,筹码叮咣砸落,也许是有人输惨了。
“你一直在挪威驻守,北冰洋早就看腻了吧?不如来几把?”恺撒的声音传来,他在轻点这一轮的得失,筹码在他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丘。
相反,芬格尔那里只剩几个可怜的子,还是那句话,这如果是按脱衣算的,他现在已经下海一万遍。
“你们这群人简直欺人太甚!”芬格尔做出了要掀桌子的动作,但也就只敢做做动作。
“阿巴斯!你说你第一次玩德州扑克,鬼才信呢!还有你,朱诺!还笑!敢不敢把场子搬到麻将桌上,我让你们一根皮带加两条袜子!告诉你们什么叫卡塞尔第一赌神!”
“芬格尔学长,这真的是我第一次玩德州扑克,你知道的,作为一个虔诚的教徒,我连纸牌和骰子都很少碰,更别提筹码了。”阿巴斯以和善的笑容看着气急败坏的芬格尔。
“学长,我知道你在船上闷了这么久,日趋饥渴,可船上只有我一个女性,真要来点脱衣什么的,我建议玩徒手格斗,我和你一对一。”朱诺丝毫不惧芬格尔的下限,甚至表现得更下限。
“真的吗?还有这种好事?”芬格尔面露惊喜,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位活菩萨在身边。
“但前提是,你得过了其他人那几关,最后一个挑战我,换句话说在你把所有人的衣服扒干净之前,你一点边角料也别想碰到我。”朱诺果然暗藏阴谋。
被这么一阴,芬格尔果然犯难了。
犯难倒不是因为惧怕其他人的徒手格斗能力,而是鬼才对男人的身体感兴趣!
更何况其中有两位的身体他已经见过了,再见一遍着实没有新意。
新一轮德州扑克很快开始,作为对芬格尔的照顾,他们决定这轮过后就把麻将桌搬出来,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楚子航面对这幅乱哄哄的景象默默无闻,依旧盯着窗外的极地景色,偶尔喝两口热可可。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这帮人又组在了一起,也许是孽缘作祟。
单是看船内其乐融融的气氛,实在无法想象这艘船是破冰船,正行驶在行驶在北极圈内,方圆数千里都是冰封的海域,暴风雪如刀子般割在船舷上。
为了寻找利维坦,卡塞尔一共派出了四艘夏古号这样PC1级别的破冰船,每艘船上都满载执行部的精英,它们沿着四条不同的航线探索北极,冰下还有数量未知的潜水艇。
在这四艘破冰船中,夏古号未必破冰能力最强、火力最充足,但无疑最豪华,因为它本来就是一条商业游轮,船上不仅有酒吧与图书馆,甚至还有一个小赌场,扑克牌与麻将就在那里找到。
猜也不用猜,恺撒点名要求坐这艘船,正是看中了它这方面的美色,在享受方面,他从不凑活......有没有可能,这与贵公子的做派并没有关系,而是种族天赋?意大利人出征,必须要备足红酒和意大利面?
楚子航心中胡思乱想。
“你在这里看了这么久,有什么发现吗?”恺撒忽然坐在了他身边,两人之间保持一段距离。
“没有太特别的发现,你呢?”楚子航说。
“我也没有发现,按理来说,以我的听力应该能轻易听到利维坦的歌声,但是自从进入北极圈以来,海面就一直风平浪静,海底的生物都减少了许多,也许是被什么东西吃干净了吧。”恺撒说。
“唯一的异常,是我最近会做一些噩梦,梦见我在冰原上被一大群北极熊追赶,毫无还手之力......见鬼,我怎么会做这么古怪的梦?”恺撒捂了捂脸。
北极熊是世界上最大的陆地食肉动物,比狮子老虎还要强出一个等级,但对于素质优异的A级混血种来说,哪怕手无寸铁,被它们追着赶也总觉得怪怪的......
窗外的风依旧呼呼地刮着,幽蓝色的冰川在风雪里显得诡异,两人之间忽然沉默了一会。
虽然已经有过多次共事经历,但恺撒并没习惯和这个宿敌搭话,沉默才是他们间的主基调。
“听过极地恶灵的故事吗?”楚子航率先打破沉默。
“富兰克林远征队?”恺撒说。
“有关北极的传说,最著名的莫过于这场发生在19世纪中旬的国家级灵异事件,那个时代大国之间对南北极的竞赛探索好比美苏太空争霸,作为极盛时期大英帝国打造的梦幻船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全部消失在了北冰洋,想想都让人害怕。”楚子航的目光紧盯着窗外,仿佛那里藏着死敌。
他上船前查找了许多关于北极的传说,其中富兰克林远征队的事迹令他印象最深刻。
1845年,两艘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极地探索舰深入了北冰洋,目标是到达北极点,征服这片未知的海域。
这两艘船足足129人,配备能吃数年的食物,连热水的供应量都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英国人对这次探索势在必得。
可它终究还是出现了意外,与外界失联长达数年,后来英国派遣船只去营救,居然也差点一去不返,有关极地恶灵的传说如瘟疫般在整个英国扩散。
虽然随着探险队员的尸体被发掘出来,许多谜团被一一破解,但也依然有许多难以解释的地方。
“聊这些东西可不吉利,你是想说,哪怕我们做好万全准备,依然有可能在北极一去不返吗?”恺撒仿佛不以为然。
“我只是有种感觉,某股神秘的力量一直盘踞在北极,不让外人接近。”楚子航嘟哝。
“嘿!你们在聊什么北极灵异传说呢,带我一个!”朱诺也搬了个小板凳过来,插入了二人之间。
严肃的气息,顿时烟消云散。
恺撒也转而露出四十度灿烂的笑容:“我们讲这个故事,并不是描述不好的预感,而是只有将敌人塑造的足够强大,我们的征服才有意义,这是我们一贯的对白风格,希望你能习惯,朱诺小姐。”
不愧是恺撒,即使面对执行部中更年长的女性,也依然谈吐翩翩,游刃有余。
“谈起北极,我最先想到的是《弗兰肯斯坦》中的那个被错误制造出来的怪物。”
阿巴斯也缓缓地走了过来,透过落地窗,几个人一起遥望着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风景。
为了合乎当下意境氛围,芬格尔也只好靠过来,露出一副哲人般深思的表情。
“你第一感想到这个,这可比我们谈到的东西要黑暗多了。”恺撒笑着说。
某种意义上,《弗兰肯斯坦》的确是一个比富兰克林远征队更黑暗的故事,后者是一段诡异的传说,而前者则是扭曲的情感。
那个被错误制造出的怪物在失去了所有对爱追求的权力后开始放纵心中的怒火与咆哮,将那个制造出它的科学家逼成了同样凄惨的东西。
可最后,怪物竟然会因为那个科学家的死而嚎啕大哭、伤心难过,也许是他忽然意识到了对方虽然费尽心思想杀死自己,却又是这世界上唯一能与他正常对话的人类。
这个故事的结尾,是怪物消失在茫茫冰海之上,就是眼前这片北极之地。
好在这只是个虚构出来的故事,他们一行人不可能遇上这个怪物,相反遇上富兰克林的幽灵舰队更有可能。
阿巴斯伸出手,抚摸着冰冷的玻璃:“其实后来我突然意识到,我们每个人和那个怪物都挺像,比如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时,都没经过我们的同意,对吧?”
恺撒一愣,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当然,他似乎不太有资格讨论这个问题,想来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不会拒绝作为加图索家的继承人降生。
“听上去,你似乎有个不幸的过去。”恺撒说。
“算是不幸,但我那不幸的过去中,有比我更不幸的人,这么一想,我似乎也不太好拒绝来到这个世界。”阿巴斯摸着后脑勺发笑。
“该说这就是极地的魔力吗?能让平常不怎么热衷于文艺讨论的你变得这么敏感?”恺撒说。
“也许吧,我平常被人称作猛虎,可猛虎也是需要休息的,休息下来的猛虎,有时比猫更安静。”阿巴斯有自嘲的嫌疑。
“你也是一样的吧,楚子航,你一直被人称作孤狼,应该也有那么一两个瞬间,想要找个地方静静躺下来,放空大脑,变成毫无防备的状态。”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楚子航。
楚子航依旧对这人保持警惕。
在“记忆”之中,他与这个男人是同级,甚至还一起争过狮心会会长这个位置,可在另一个层面,他根本就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他像是一个凭空多出来的人。
楚子航偷偷查阅过阿巴斯的资料,遗憾的是这人的过去经历很空白,可偏偏血统有很优异,以至于有人怀疑他是龙王。
可阿巴斯用自己冷静优秀的表现一一粉碎了这些怀疑,他很能控制情绪,性格也非常温和,一点也不配他那中东式的外表,最关键的是很多小动物都亲近他,这点着实加分不少。
大部分人都已经不怀疑他了,也许只有楚子航还在偷偷提防对方。
“咦?学校那边有情况?”恺撒看着手机屏幕,神色一变。
“什么情况?”楚子航神经一紧,第一反应是这破学校又被入侵了。
“当前置顶在守夜人论坛首页的信息,《校长紧急召见三女皇,首先排除图谋不轨的可能性》。”恺撒点开帖子,看着里面的图片啧啧而道。
“校长玩得越来越花了,还有一种可能性是副校长假传圣旨。”恺撒认真分析。
楚子航正打算仔细看一眼手机,但想了想,肯定是些全无营养的东西,索性还是放下了。
“校园选美,按我的战术,就应该穿上婚纱,跨上一辆白色的马车平推上去,相信我,穿上婚纱的女孩都是无敌的,没有什么能挡住她们的光环。”恺撒回味地说。
“诺诺有这么做过吗?”
“没有,所以在我任期的几年内,我们学生会少有夺得这个头衔,反倒是一些无势力归属的女孩更容易获得它......也许是平民特有的魅力吧。”
这是个好机会,话题忽然引到了诺诺身上。
“或许,应该让西子月和诺诺见上一面,两个侧写者在一起,没准能碰撞出精彩的火花。”恺撒感叹。
“没准诺诺的精神状态也会有转机?”楚子航顺势接话。
“没错,就是这样!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有空的话,麻烦你去转告一下,作为一个非单身的男人,我不太方便邀请未成年少女来我家做客。”恺撒说。
楚子航内心深处有些感动,难得恺撒这么上道。
“按你的说法,她应该是小姨子,不是未成年少女。”楚子航说,潜台词是同意转达。
“正因为她既是小姨子,又是未成年少女,所以才更危险,我需要对我的名誉负责。”
“各位,很抱歉在你们讨论女孩的时候打断你们,但我想说的是......冰风暴一类的东西来了,我们需要做点什么吗?”芬格尔将脸贴在玻璃上,看着远方,神色严肃。
没想到当众人都在休闲开小差的时候,这个家伙居然一直在警戒周围。
船外视野的尽头,冰海和天空交接的模糊地带出现了一道银亮色的线,那就是冰风暴的前锋,它虽然隔着几十公里,但再过几分钟,那条银线就会变成一场铺天盖地的冰晶暴雨。
“看样子,炉边谈话环节得结束了。”恺撒率先走出这个房间,回到工作岗位。
楚子航是倒数第二个离开这间屋子的人,他看向屋内,发现阿巴斯依旧念念不舍地望着远处的某个方向。
楚子航观察着着对方的表情。
那是在回忆某些事物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