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耐烦地看着悲伤欲绝的高武，忽格力罕只觉得吵闹，他连声催促高武，“高昌你已经见到了。快把你手上的丹方交出来。”

伏在高昌尸身上的高武缓缓抬起头，看着忽格力罕的眼神里满是刻骨仇恨。而忽格力罕对于这种丧家犬的仇恨完全不在意。这世界，就是强者为王。

你弱，所以你该死。

一把拿过高武交出来的丹方，忽格力罕迫不及待地展开，却发现这张黄纸被一分为二，下半部分不翼而飞。是谁藏起来这下半部分，一清二楚。“你耍我！”忽格力罕心里满是被愚弄的愤怒。

“我哥的尸身换丹方的上半部分，脑袋换下半部分。交易很公平。可汗，明天见。”高武抱起高昌的尸身，往帐外走去。在忽格力罕的示意下，没有人拦住高武。

来到无人的野外，高武架起高高的柴堆，把高昌的尸身放在上面。手中的火把靠近柴堆，烈火熊熊燃烧。看着高昌的尸身渐渐在烈火中消失，高武对高昌道歉，“哥，对不起。很快，我就来陪你。”

第二天，高武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瓷瓶，来到早早就在军营门口等候的忽格力罕面前。

“我哥的尸首在哪儿？”高武盯着两手空空的忽格力罕。忽格力罕笑着走上前，哥俩好地伸出右手搭上高武的左肩，“高昌的脑袋祭了阵旗，阵旗在战场，他的脑袋当然也在那儿。”

抬手打开忽格力罕令人作呕的手，高武瞥见忽格力罕的手腕上似乎有什么。高武的动作停下，眼睛紧紧看着那小块的斑点。嘴角渐渐勾起，“好啊，我亲自去接哥哥回来。”

“当然。高昌只有你去接，才显示出你们的兄弟情深啊。”既然是兄弟，那就应该死在一块儿。忽格力罕垂在身侧的左手指腹缓慢揉搓。从没有愚弄他的人能够活着走出他的地盘。

出发前，忽格力罕瞧了眼仿佛过了一晚上更加瘦了的高武，“下半张丹方，你带了吧？”

“放心，我哥的尸首还在你们手上，我不会冒险。”高武扬起马鞭拍在马屁股上，他乘坐的黑马率先往前跑去。

高武一走，忽格力罕带领的马队紧接着跟上。大片的尘土在他们的身后飞扬四起。

天上，炙热的太阳光洒下。气势如虹的擂鼓声‘咚咚咚‘地响起，震彻荒野。黄土上，北狄与大商打得正不可开交，血流了一地。

“撤退！”北狄统领狠狠踢了对面的大商汉子一脚，侯卫东从马背滚落到地上，骂了句脏话。居高临下地看着侯卫东，北狄统领调转马匹，往后跑去。

统领一退，站在地上厮杀的北狄战士纷纷跟着统领往后跑。

看见出现在战场对面的忽格力罕，莫言开给鼓手挥手示意。鼓手接令，代表大商暂时后撤的鼓声响彻云霄。

以宽五丈的伊威河为界，北狄与大商的士兵各自退列两侧，严阵以待。

在部下们的簇拥中，忽格力罕驱使烈马站在伊威河左侧，身后是他数万以墨青纹面的北狄战士，各个勇猛无双，以一敌百！

河对面，莫言开站在关尚北的身侧。四周是全副武装的大商将士。他们骁勇善战，不惧生死。为了大商的荣耀，他们拼死守住北岭郡外最后一片领土！

关尚北的右手握着滴血的长剑，警惕地看着河对岸的忽格力罕。他把高武带来做什么？高武知道的所有军事阵型和突击队列，他全部更换过了。

如果是让他们念旧情的话，也太可笑了。

莫言开没有去看忽格力罕，眼神聚焦在驾马上前的高武，眼里是满满的失望。高昌已经死了，高武竟然还愿意帮北狄为虎作伥吗？

“高武。”忽格力罕叫住骑马往阵旗方向走的高武，“在你拿到高昌的脑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把下半部分的丹方交出来？”

高武往河对岸的方向望了眼，扯下腰间系的香囊，抛给忽格力罕。

看到忽格力罕从香囊里拿出的黄纸，关尚北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全军上下，准备进攻。”关尚北坐下的马四肢踏动，地上的泥点子飞溅。北狄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担心有诈的关尚北迟迟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接海冬到前线来。”关尚北低声吩咐莫言开。

高武给了黄纸后，飞快地骑马飞奔到插阵旗的四轮车上。翻身下马，高武爬杆上阵旗。

在场数万人，静默地看着高武一步一步爬上旗杆，去拿高昌的尸首。

已经过去这么多天，天气又闷热，高昌的尸首已经惨不忍睹。但高武好像什么都察觉不到一样，半点没有犹豫地去接回高昌的尸首。

这是哥哥啊，从小最喜欢的哥哥。

恶心！忽格力罕举起右手，“射箭！”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纷纷扬起箭弩，对准半空的高武。这种高度，这种姿势，是最好的箭靶子。

“不要！”带贺海冬刚赶到的莫言开眼睁睁地看着忽格力罕身后射出一支支的箭雨，直冲高武。半空中的高武避无可避，他背过身去，护住了高昌的尸首。

一大口血从高武的口中吐出。

“哥哥……”高武死死地单手抓住旗杆，浑身中箭的他失声大笑，“忽格力罕，你果然出尔反尔！但你以为你拿到的是真正的丹方吗？”高武再次咳出一大口血。“假的，都是假的！哈哈啊哈哈！”

对岸，贺海冬神情复杂，高武和高昌，最后竟然落得这种下场。

“北狄人，你们都听清楚了。那种病，你们身边人得的病，是……”高武的话没有说话，一支黑色箭羽射进高武的胸膛。高武脱力，抱着怀里的高昌，掉下桅杆。

忽格力罕放下手中的长弓，“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所有的北狄战士往阵旗的方向冲去。

“你们谁敢过来！”高武掀开外袍，下面绑了满满的炸药。捏住炸药的引线，高武把手里的火折子凑近炸药。

北狄战士们面面相觑，包围在浑身是血的高武四周但没有人赶上去。

“所以啊，好好地把话听完。”高武咽下嘴里的血，挑衅地看着人群对面的忽格力罕，“瘟疫知道吗？你们染上的是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