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快要天黑了。贺神女，我们还是不要误了吉时，尽快把圣纹画完吧。”刘美英不再跟贺海冬言语，拿起手中的画笔，认认真真地往贺海冬的脸上描绘圣纹。

冰冰凉凉的感觉不断从脸上传来，恍若毒蛇的信子划过肌肤。脑袋动弹不得的贺海冬动嘴巴，“所以，你们不是因为要报复关尚北才抓得我？而是为了举行你们某一个邪恶的仪式？”

听到‘邪恶‘两个字，刘美英手腕用力，差点画毁了一条圣纹。她深呼吸一口，“神女，请不要口不择言。这是你成为圣医的重要一环。有了圣纹的吸引，它们才会更加喜欢你。只有让他们喜欢你，你才能成为万虫之长，接受圣医的传承。”

啥万虫之长？贺海冬表情空白了一瞬。“你要拿我去炼蛊？”怪不得圣医的血能让跑进她胳膊里的虫子一动都不敢动。敢情是见到虫祖宗了。那能敢动吗？

恶毒，太恶毒了。贺海冬看着眼前这个歹毒的老女人。“你要拿我炼蛊，跟旁人无关。你已经抓到我了。亚楠在什么地方？放了她。”

在自己都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贺海冬竟然还为不相关的刘亚楠着想。站在一旁的洪春阳瞥了眼贺海冬。在神门这种地方，也有真心这种东西吗？

被贺海冬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描绘圣纹的进程，刘美英逐渐不耐烦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塞进贺海冬的嘴巴。“到了晚上，你自然能够看见刘亚楠。”不能再说话的贺海冬只能‘唔唔唔‘地瞪着刘美英。任凭她阴恻恻地往脸上画不知所谓的圣纹。

望向铁栏杆外的蔚蓝色天空，贺海冬想着，关尚北会像盖世英雄一样，从天而降吗？

从黄昏等到天黑，直到贺海冬脸上身上的纹路都干了，贺海冬也没有等到她的盖世英雄从天而降。被洪春阳粗鲁地灌进苦苦的黑色中药汁，贺海冬迷迷糊糊地被扛去水中央的祭台。

熟悉的祭台，熟悉的情境，熟悉的人。看清周围的景象，贺海冬苦笑。上回准神女的时候是因为没有死在这里，所以刘美英特地要把她带到这里，让她死一遍吗？什么圣医的传承，呸！贺海冬算是看明白了，刘美英就是想要她死。

“亚楠，亚楠在哪儿？”贺海冬仔细看了看祭台上的神门信徒，没有一个是刘亚楠。亚楠身上的使虫，她还没有取出。她要是死了，谁给亚楠治病？司雀神君知道她的死讯，肯定要气的跳脚吧。好不容易找到个能治亚楠病的大夫，结果病没治完，人先死了。

朝铜制神像叩拜的刘美英从蒲团上站起，“神女，你是天选之人。何必为那种没福气的早死之人费神。春阳，打开入口。”刘美英看向站在岸边的洪春阳，洪春阳拉下手旁的桅杆，祭台中央传来轰隆作响的声音。两块石板从下往上打开。一条深不见底的阶梯露出。底下黑漆漆一片。

“送神女下地穴。”刘美英让年幼的神童去扶浑身无力的贺海冬。贺海冬挥退两个怯懦的神童，挣扎着从地砖上站起，“早死之人是什么意思？”

刘美英静静地看着贺海冬，“你脚下站着的地方，染着刘亚楠的血。她死了，死在昨晚的这个地方。”

“是你杀了她？”赤足的贺海冬后退几步，在她站着的地方，墨黑色的地砖看不出是否染血。刘美英也在盯着贺海冬脚前的那块地方，“是她罪有应得。为了庇护你，竟敢违抗我。”不想再多讨论刘亚楠的事，刘美英朝站立在两侧的神童点头。神童彼此对视一眼，上前一左一右强硬地扶住贺海冬，“神女，请进地穴。”

被灌了药的贺海冬竟是连两个青少年都挣脱不过，她只能在神童的挟持下，亦步亦趋地走向乌漆麻黑的地穴。走得近了，贺海冬甚至能听见地穴下传来的嘶嘶声。贺海冬全身都表现出拒绝。但在场没有人在乎贺海冬的真实想法。

“神女，你只要在地宫熬过一个月，你就能成为我教的圣医。预祝神女成功度过这次圣医传承。”贺海冬被推进地穴，身后的力量让她往前走了好几步。等她回过头时，两块石板在她的面前缓缓关上。

天上的月亮逐渐消失在贺海冬的视线中。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不绝于耳的嘶嘶声让贺海冬蜷缩在阶梯口。

“刘长老。”洪春阳在关上地穴的洞口后，踏水而来。“我的手下传来消息。被困在机关里的司雀神君，带着刘亚楠的尸体，逃走了。”

“废物！”刘美英猛地转头看向洪春阳。“好好地看着地穴。这一个月，不惜任何代价，不准任何人靠近地穴。”

“是。司雀神君那边，要不要继续派人追？”洪春阳想到手下来报时，形容的机关内血腥场景。司雀神君是在用伤敌八百，自伤一千的方式冲破机关。英明一世的司雀神君怕是……疯了。

“追？就算你们能追到，能打得过司雀？”刘美英不信任地看着洪春阳。在刘美英不信任的注视下，洪春阳低下头。他们打不过。“不要白费功夫。我看司雀因为刘亚楠的事，也不会有心思去找关尚北。你们只管看好地穴。懂了吗？”

“懂了。”洪春阳领命。

又是一天找不到贺海冬的日子。关尚北从油盐不进的王倩儿那儿套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王倩儿知道贺海冬不见后，她满心满眼的全是畅快，根本不会告诉他谁是可能的幕后黑手。

从天牢铩羽而归的关尚北颓丧地回到御书房。一天没有批过奏折了，桌上肯定已经堆了高高的一摞。这几天，关尚北过的都是白天找贺海冬，深夜批奏折的日子。浓重的黑眼圈在关尚北的眼下牢牢地挂着。贺海冬失踪后，关尚北没有一天能够睡满两个时辰。

可笑的是，到现在为止，关尚北都不能确定，贺海冬到底是自己想回乡下当仵作，还是被他的仇人给掳走了。

海冬，你到底在哪儿？

关尚北心不在焉地推开御书房的门，让小太监候在门外。黑漆漆的御书房里，地上的奏折散落一地。月光下，一个人影坐在案桌后。关尚北绷紧后背，“你是谁？”关尚北慢慢地走近御书房中的不速之客。

走得近了，关尚北才注意到坐在椅子上的人竟是一头的白发。浓重的血腥味从白发男人的身上传来。这个人，受伤了。月光下，关尚北辨认出男人身上穿的衣服他曾见过。

“司雀神君？”关尚北加快步伐，“真的是你。”月光把司雀的脸映照地如死人般惨白。“你和亚楠都去了哪里。海冬不见了，你看见过她吗？海冬和亚楠的关系好，亚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听到刘亚楠的名字，司雀灰败的眼神动了动，“亚楠死了。再也用不着贺神医看病了。”司雀的嗓音沙哑，“是刘美英害死了她。我要让她身败名裂。”对刘美英最好的惩罚是看到神门的破灭，单单是死，不足以惩罚刘美英。司雀的手指弯曲，仿佛在虚握一个人的手指，他温柔地看向空无一人的右侧，“亚楠，你走得慢点儿。等我了结了这一切，就去陪你。”神君和准神女之间的不幸命运，该结束了。

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他要百倍千倍地奉还给刘美英。

把司雀的疯癫表现收进眼底。关尚北不知道怎么开口。同样有心爱之人的人关尚北对于司雀此刻的心情感同身受。“亚楠，你放心。我也会为你报仇。”关尚北尝试着向司雀望着的那里开口讲话。

司雀看了眼对着空气说话的关尚北，垂下眼睛。要是贺海冬死在神门的手里，关尚北会和他一样疯狂地报复神门吧。而现在，贺海冬已经被神门捉走了。

走到御书房的暗格前，关尚北取出一个朱红色的盒子。他双手把盒子递过，“亚楠的尸身，你还没有烧掉吧？把这个放进亚楠的嘴里，能让亚楠的尸身不腐。”关尚北不懂怎么安慰司雀，难得地发了一次善心，把西域进贡的驻颜宝珠送给了司雀。“好好地回去洗个澡，不要把血粘到亚楠的身上。”

“……多谢。”司雀打开盒子，盒子里头莹白色的珠子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他起身，要从窗子处离开前，留下了一句话，“贺海冬在神门，司凤下的手。”话一说完，司雀就消失在窗口。可笑，他的爱人死了。他却还帮着别人去救他的爱人。

不过，亚楠要是知道他说出了这件事，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吧。恍惚中，司雀又看见了亚楠在对她笑。

亚楠，不要怕。你会好好的。

是神门绑走了海冬！关尚北激动地要出门去让人传唤莫言开。在手搭上门框时，关尚北停住，“不能打草惊蛇。”既然神门胆敢绑架海冬，一定是在筹划什么阴谋。为了这个阴谋，他们不惜得罪他。关尚北握拳锤烂身旁的书架。

皇后，朕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