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必凑近了御辇,小声说:“卢儒生说,有意呈请陛下和太上皇,要做伴驾女官。”
“她家中没有亲人,也无意婚嫁,愿意做陛下的女官随侍终生。”
这个理由是宸月没有想到的。
卢般若的文试成绩一骑绝尘,还引来了不少官员的非议。
唐必和谢惊云做主,将卢般若的考卷带上了早朝让朝臣们传阅,这才让众人心服口服。
后来的殿试上,卢般若也是落落大方,对答如流,礼仪举止优雅端庄。
凤寒初和考官们综合她的各项表现,才给了她这个女状元。
谁知道她并不愿意做官。
宸月不解:“给朕做女官才是她来科举的目的吗?”
唐必摇头:“臣也仔细问过卢儒生,她好像还有别的理由,但是并不方便对臣讲。”
宸月说:“后日朕不上朝,你带她去沁园,我有话问她。”
“是,臣告退。”
宸月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来卢般若这样做的目的。
儒生们考科举,无非就是像百姓们说的“学成文武艺,卖给帝王家”。
要是没有做官为宰的打算,就像隐居的鸿儒,授弟子诗书,和友人做词赋。
无论哪一种都没有像卢般若这样的,考中了状元,却只想做个无名的随驾女官。
“你内心是真的这样打算的吗?”
两日后,宸月蹲在牡丹园浇花,看着跪在一旁的卢般若问道。
卢状元是大梁第一个女状元,一时间风头无两。
听说各方的人马都快把她临时居住的客栈踩破了,全都没见到她本人。
她现在跪坐在花圃边,神情坦荡,笑容优雅:“陛下,民女只愿陪伴陛下左右。”
“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去做一个不能婚嫁不能扬名的女官,你图什么呢?”
宸月看着像花一样美好的女子,很是惋惜。
卢般若说:“民女图树人大计,图为陛下分忧。”
宸月挑眉:“你说说看。”
“世人都知道陛下驾到极北陆,会同帝尊并掌天下,而陛下又不是那等庸君。”
“陛下极力推崇女子读书科举,民女认为陛下去了极北陆,仍然会推行这个主张。”
“民女是陛下主持新政后的第一个女状元,有民女在,陛下在极北陆的新政会更顺利。”
卢般若磕了个头:“授书育人是流芳百世的功德,在民女看来比为官做宰更让民女心折。”
“民女家中没有亲人朋友,也没有婚约,孑然一身,是随驾女官的不二之选。”
“以前民女身份低微,如今考中了状元,也不会辱没随驾女官的身份。”
她诚挚地看着宸月:“求陛下成全。”
宸月一笑,继续给花浇水:“那朕要是不答应,非要你做官呢?”
“民女不敢不接旨,但是还会把民女的这分心意呈请陛下和太上皇御览——”
她十分坚决:“直到陛下确定随驾人选,大婚离开京城。”
宸月看着她笑了起来。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在南安诗会上被抓住,暴露身份的女子竟然有这样的抱负。
全然不计较名利得失,认准了自己内心想要的,一往无前。
这也是她能参加科举,一举夺魁的原因吧?
宸月一直都很欣赏这样自立自强的女子,不过欣赏归欣赏,挑选随驾女官还是不能随意。
“你起来吧,朕知道你的心意了。”
宸月看着她说:“不过你应当明白,朕嫁到极北陆后,大梁和极北陆的势力会有动荡。”
“朕需要的女官是能够全力帮助朕,做朕的臂膀,而不是光有一腔热血的莽夫。”
卢般若脸一红,低头说:“民女明白。”
“你涉世未深,不明白官场沉浮和人心诡谲,新政之事不是凭借孤勇就能成功的。”
宸月笑眯眯地说:“朕很喜欢你的性子,像是一把未开刃的剑,还有很大的打磨余地。”
“你明白朕的意思吗,卢状元?”
卢般若连忙又跪下磕头:“般若明白,般若竭尽全力,不会让陛下失望。”
然后,她又极快地,极小声地说:“也不会让自己失望。”
宸月这才高兴起来:“你明白就好,今日也不必回去了,留在沁园吃饭吧。”
这天之后,卢般若再也没有提起做随驾女官的事,她接了去赴宴的旨意。
然后积极地和各方人马见了面,一时间,女状元长袖善舞的名声就传了出来。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改变了自己的性子。”
雁山琼林宴上,谢惊云和唐必说起卢般若,难免有些赞赏:
“这样的人,最是适合官场了。”
唐必正看着山下的风光,听谢惊云说起卢般若,不由得转头去看——
一身红袍的女状元正在宴席上呼朋引伴。
他皱起眉头:“本官不喜她这样的人。”
“若是走了正道那是一代权臣,若是走了歪路,必然是不折不扣的佞臣。”
谢惊云端着酒杯,敬了唐必一杯,但笑不语。
唐必奇怪地看着他:“谢大人什么意思?”
谢惊云一笑:“当初惊云初入官场,唐大人也是这样评价惊云的,看来我也不算好人。”
“谁不是好人呀?”
他们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的时候,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从身后冒了出来。
两个人立马转身行礼:“陛下。”
宸月笑眯眯地摆摆手:“别紧张,朕没有偷听你们说话,那边太吵了,过来坐坐。”
唐必和谢惊云立马让出中间的位置,请她坐下,说了刚才的事。
宸月拎着酒壶,给自己倒一杯,再给他们倒一杯:
“卢般若确实像唐必师兄说的那样,既然如此,何不加以点拨,二位可不要藏私哦。”
唐必和谢惊云连忙说:“臣不敢。”
宸月笑眯眯地看着雁山的春日幽景:“总要给人一次机会。”
“当年稚学踏春,我,雾词姐姐,惊云哥哥三个人放过大蜜蜂风筝,就站在这里——”
“谁又能想到现在的我们是这般身份呢?”
想起那段时光,连不近人情的通政使谢大人也变得柔软起来:
“是啊,陛下那时候才六岁,小小的,好像……”
有些话以前说不出口,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作者题外话】:糖糖:有没有觉得哪里酸酸的?
唐必:帝尊宫方向。
谢惊云:不要怀疑,说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