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燕归，皇太后走过来用篦子给她篦头发都没有发现。

还是玉氏抚摸她的鬓发时，小声地提醒：“别看啦，帝尊又不会跑。”

糖糖这才默默地收回了目光，满脸写着“朕是正经女帝，怎么可能为美色折腰”。

皇太后也不拆穿她，轻笑着把女官送上来的牙雕笄插进她的乌发里，吟诵祝词：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然后她又扶起糖糖，送到正殿中央。

一旁的长凌皇后玄宁轻轻走到糖糖身后，为她正了正笄，然后含笑退回长凌君的坐席里，满脸抑制不住地激动。

这时候，朝臣和使者再次下拜：“女帝福寿绵延。”

女官又扬声道：“女帝令，免。”

外面的鼓乐之声又一次响起，糖糖和皇太后一起回到了东侧殿，换上素衣襦裙，出来见四位爹爹，感念养育之恩。

谢礼之后，由皇太后摘掉她发髻里的牙雕笄，换上凤头钗，又念祝词：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紧接着就要戴主君的冠冕，由皇太后捧在手中呈送给太上皇凤寒初，由他将冠冕给糖糖戴上。

朝臣和使者再拜行礼，在众人的祝福声中，糖糖再次回到东殿换女帝的宽袍大袖礼服。

帝服在身，接下来的簪花冠笄全都由凤寒初一人完成。

饶是平时再骄傲的太上皇，此时看到成人的闺女，脸上也难掩激动之情，给糖糖簪花的手都在颤抖。

凤寒初念诵祝词的时候，一字一顿，眼角都没忍住，泛起了泪光：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冠服。弃之稚念，慎养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糖糖仰着头，眨巴了一下眼睛，手从大袖里伸出来，握住他的手腕，小小声地说：

“美艳爹爹不哭鼻子哦，哭成大花猫就不美啦。”

凤寒初不由得弯起了嘴角，也同样小声地跟闺女说悄悄话：“你啊，大姑娘了，还淘气。”

“嘻嘻，糖糖在美艳爹爹面前，永远都是淘气的小糕点哦。”

凤寒初别提多暖心了，将她的钗冠戴好，轻轻地将她向前送出去：“去吧。”

宫人已经把典仪的礼具都撤换了下去，换上了酒席。

糖糖接过皇太后送来的醴酒，刚要撒酒祭拜天地时，忽然首座上传来一声：“等等。”

众人纷纷起身：“帝尊——”

在众人的仰视中，燕归已经从主座上走了下来，慢慢走向糖糖：

“明德女帝今日及笄，本尊来的匆忙，也无礼物好送，只有随身携带的一支九龙钗。”

他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九龙钗，那是天下共主才能使用的首饰。

各国国君虽然称帝称君，但是在帝尊面前也不过是诸侯之身，平时也就七龙纹饰而已。

偶尔有使用九龙纹的，也是国君立了大功或者得了帝尊的赏识，得到的特别恩赐，也不敢轻易使用。

当年明德女帝登基称帝，有意要造天鸿帝尊的反，所以使用了九龙冠以示反抗。

如今天下安定，七国又恢复臣服帝尊，那顶九龙冠早就失去了踪迹，谁能想到帝尊竟然把自己的九龙钗送来了。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整个奉天殿里鸦雀无声，连梁国的皇宫也是一派寂静。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聂浮安捧着皇绫裹着的九龙钗走到了燕归和糖糖面前，跪下来高举过头顶：

“帝尊，陛下——”

燕归毫不介意周围探究的目光，扶着糖糖高高的云髻，小心翼翼地将九龙钗别在了她的发丝里。

然后他顺了顺钗子上的龙鳞，对众人道：“往后，见明德女帝，如见本尊。”

要说拿出九龙钗送女帝已经差点让整个奉天殿沸腾了，这句话一出，简直要炸了。

连四个爹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要不是步辰和玄墨一左一右拉着，阴沉着脸的凤寒初都能立马冲上去，怼脸问“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步辰小声说：“七国国君使者朝臣都在这里，你闹起来不好收场。”

“别人不敢议论帝尊，可没说不敢议论小糖糖，等典仪结束，你们坐下来慢慢谈。”

风寒初怒不可遏：“还谈个屁！”

一向不拘小节的苏轻云也皱着眉头劝：

“虽然老子现在也想冲上去把他撕巴撕巴喂狗，但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忍。”

其他国君朝臣的脸色是五彩缤纷，凤寒初的脸色可谓黑成了锅底。

尤其是他走过来给糖糖取小字的时候，看到傻憨憨一块糕点，美得都要上天了，肺都快气炸了。

于是宣文太上皇说话的口气好像要吃人，说一个字，字都能把地砖砸一个洞：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仪嘉甫。”

他说一句，糖糖提心吊胆地看一眼，生怕一个没留神他一手摁死自己，再一手摁死哥哥。

好在美艳爹爹还是个靠得住的爹爹。

糖糖在众人的再一次跪拜声里，挪着小步子蹭到凤寒初身边，笑着弯弯眼，小小声哄爹：

“美艳爹爹给糖糖取小字仪嘉，是说糖糖美好，希望糖糖一生吉庆幸福的意思吗？”

凤寒初决定要把冷冰冰贯彻到底：“你把九龙钗还回去，爹爹就回答你。”

糖糖为难地眨眨眼睛：“可是哥哥已经把它送给糖糖了呀，现在还回去不是打哥哥的脸吗？”

凤寒初皮笑肉不笑：“他被打脸，关我什么事？他被打脸，爹爹高兴。”

糖糖：“……”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哥哥和爹爹的硝烟真的是随时随地都能飘起来！

好在凤寒初顾忌着这么多人，虽然恨得牙都要咬碎了，但是还是没在九龙钗的事情上过多计较。

没想到燕归步步紧逼。

礼乐重新响起，宴席开始，他却手拿酒壶从主座上走了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亲自给凤寒初倒了一杯，然后轻轻推到他面前，燕归微微一笑：

“宣文太上皇，本尊敬你。”

【作者题外话】：凤寒初：突然有一种弑君的冲动，挥之不去，不去……

三个爹：+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