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寒初静静地躺在榻上,双目紧闭,被子盖到他胸口的位置,露出他苍白的一张脸和瘦削修长的脖颈。
尽管被药布包的像粽子一样,但是整个人比四年前足足瘦了两圈,腕骨突出,上面布满了可怕的黑色的血痕。
血痕如同藤蔓一般,像是从他的骨血里长出来的。
一有外物靠近,它们就会立刻缩回到手臂上去;等到碰触消失,它们试探着又一点点地长回来,直到长满整个手背。
糖糖不敢再碰凤寒初的手背了,像是对待什么易碎品一样,可怜又委屈的把手扒在床边:
“神仙爹爹,美艳爹爹这是怎么了,这是蛊毒吗?糖糖去十万山里看过所有的蛊毒谱,没有见过这样的。”
步辰说:“你美艳爹爹身上原本的蛊毒已经有十几年了,这次在冰渊又被帝尊种了三种以上的蛊毒。”
“这些蛊毒毒性相冲,却意外地融成了新的蛊毒,以人的血肉骨骼为食,爹爹也不好判断是什么,无法轻易下药。”
糖糖抹了抹眼睛:“糖糖去找青衣婆婆,还有优昙宗的大巫,他们都在这里,不可能治不好美艳爹爹。”
她站起来,刚想往外走,就听见门外有人小声禀报:“陛下,大巫和青衣婆婆到了。”
糖糖的眼睛一亮,守在门前的明雾词和千双立马打开帐门请他们进来:“大巫和婆婆怎么深夜前来?”
青衣婆婆冷着面,但是还是放低了声音:
“深更半夜,老婆子也不想来,不过少主有令,我等来给太上皇瞧病,带路。”
糖糖已经从屏风前走了出来,对着他们行了个大礼:“多谢了。”
青衣婆婆侧身,没有受她的礼,脸色倒不那么冰冷了:“先救了你父亲再来行礼也不迟。”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治不治得好,老天爷说了算,回头治死了,这笔债可别算到我们十万山头上。”
听她冷言冷语的,众人的眉头不由得都皱了起来,隐约还有些火气。
大巫忙说:“婆婆她不是这个意思,帝尊心狠手辣,各国数代君王都是病故于这些蛊,很是阴毒,陛下和各位要做好准备。”
糖糖的鼻子酸酸的,仰着头看着他们:“你们先看看再下结论,说不定没有那么严重,还是快点来看看太上皇吧。”
青衣婆婆领着几位大巫走进了里面,看了半晌又议论了一会,这才陆陆续续地走出来。
糖糖正着急地来回走着,看到他们连忙迎上去:“怎么样,这是什么蛊毒?”
大巫摇头:“倒是从没见过,不过这蛊的本体不是虫,而是玄珠花,花在太上皇的心脉上扎了根。”
“玄珠花毒性霸道激烈,另外三种蛊毒入体之后,它不断地吞噬它们再生长,就形成了现在的蛊毒。”
糖糖眨眨眼睛:“玄珠花?”
“我在蛊毒谱上见过,花木蛊里最凶的那种,听闻是以药娃娃的头做花盆滋养,不是十万山的禁术吗?”
青衣婆婆说:“当年夏姬的弟弟就是因为做花盆而死的,她离开十万山带走了不少禁术。”
“想必她加以炼制,形成了今天的玄珠花,就是长在太上皇心脉里的这株,总之不是那么轻易解开。”
话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糖糖担心地看向榻上的凤寒初,原本以为把美艳爹爹救回来就没事了,没想到帝尊竟然这么狠毒。
就算蛊毒被清除了,但是毕竟在身体里生长了四年,还不知道要落下多少病根。
糖糖揪着凤寒初的被角,小声地说:“美艳爹爹你别怕,大家一定会治好你的。”
大巫一听,忙劝说道:“是啊是啊,知道是什么蛊什么毒就好办了,总比两眼一抹黑要强,我们这就去想办法。”
临走时,大巫单独把糖糖请到了一边,叹着气说:“陛下,有些话,属下不得不提前讲。”
糖糖的心忽然就漏跳了一下,最后紧紧捏着拳头说:“大巫请讲。”
“太上皇这个病症,就算完全治好了,人也未必全然醒的过来,您心里要有数。”
大巫看看她的反应,又斟酌了一下才继续说:
“陛下也不必如此,如果不是有润泽公子在,这种猛烈的蛊毒,换成常人,两三日就没了。”
“太上皇硬生生熬过了四年,属下说句天打雷劈的话,他早就是个被蛊毒认了的蛊体,短时间内也未必会有太坏的影响。”
糖糖摇摇头:“那,时间一长怎么办呢?我总不能看着爹爹变成一个蛊人。”
大巫点头:“是啊,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属下们会拼尽全力救治太上皇的。”
“大巫——”
糖糖想了想,又说:“若是有凤凰骨做药引,你们有几成的把握能让太上皇醒过来?”
大巫的眼睛都亮了:“至少八成,凤凰骨是世间至宝啊,不可遇也不可求,不过您真的忍心杀了凤凰,世上就这么一只?”
糖糖翻个白眼:“杀凤凰干什么,我说是我的凤凰骨。”
大巫吓得差点没站稳,手摆的跟风车一样:“不不不,不行,陛下您冷静!”
“少主要是知道属下抽了您的凤凰骨,属下全家老少都得被少主扒皮抽筋下油锅,属下的重孙子……”
“行了。”糖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的凤凰骨早就被抽走了,您重孙子放在兜里揣好。”
大巫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陛下,这,凤凰骨,您……”
糖糖说:“你不用管凤凰骨是怎么回事,现在你有凤凰骨了,能救人吗?”
“能啊,可太能了!别说当药引了,就是在凤凰骨旁边,玄珠花过不了几年就死了。”
大巫兴奋地像是七十岁的孩子,就差手舞足蹈了:“属下这就去准备,陛下您等着属下的好消息。”
他欢快地跑了出去,然后又跑了进来:
“陛下,您没骗我吧?属下今年七十三了,算命的说属下今年有血光之灾……”
糖糖眯起眼睛,恶狠狠地说:“你再不去准备,我现在就让你看看血光。”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