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谷扭头看向那醉花楼的人。
醉花楼的人笑着客气地说道:“姑娘, 这是规矩,您夺得金丹期的青玉玲珑球可以在醉花楼里抵三千枚中品灵石的开销, 为防将来弄错,我们需要知道如何称呼您以作登记。如果姑娘不方便用真名, 化名也行。”
包谷夺青玉玲珑球是想看看自己的实力怎么样,又不是奔她这三千枚中品灵石来的,更不可能为着这三千枚中品灵石便把自己的名字给说出来。她如果把自己的真名字说出来,玄月古城至少三分之二的修仙者都得向她出手、且毫不犹豫!她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她可以不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但要让她用化名觉得心里堵对不起她爹。她把手里的那青玉玲珑球往那醉花楼的人怀里一扔,轻轻松松地跃下了擂台。
那名醉花楼的人下意识地接住青玉玲珑球, 惊愕地叫道:“姑娘, 您这是……”
包谷头也不回地扔下句:“三千枚中品灵石能抵什么用?”祭出飞剑便朝元婴期修仙者的擂台飞去。那边已经分出胜负,台子上只剩下玉宓和灵儿,玉宓把手里的青玉玲珑球往灵儿的怀里一扔,便跃下了台子。
那名醉花楼自然是把金丹期擂台那边的大动静全看在了眼里, 见到这会儿元婴期擂台上的又有人把青玉玲珑球扔给旁人, 他的视线落在接住青玉玲珑球的灵儿身上,他下意识地想这少女不会也把球扔了吧!他的脸上堆着笑,客气地提醒道:“姑娘,您夺得青玉玲珑球在醉花楼里可抵两万枚中品灵石的开销。”
灵儿瞥了那人一眼,说:“我知道啊!”
那醉花楼的人问灵儿的名字,还提醒灵儿可以用化名。
灵儿把玩着手里的青玉玲珑球,问:“我为什么要放弃我爹妈给我的名字不用而改化名?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灵儿!”
那醉花楼的人又道:“敢问灵儿姑娘贵姓?”
灵儿说:“就叫灵儿!”
那名醉花楼的人取出一个牌子,在上面烙下灵儿的名字,双手奉给灵儿。灵儿接下牌子便跃到脚踏飞剑驭剑悬停于空中的包谷身边,她稳稳地落在包谷的飞剑上,笑盈盈地说:“想不到你打架竟然这么厉害!”
包谷幽幽地问了句:“我很弱吗?”
灵儿歪头想了下包谷以往的战绩,想到她们在尸城里,她困住驭兽谷的人,包谷把驭兽谷的人全部拼光。她说道:“不弱。”
这空中并没有别人驭剑飞行,包谷一个人立在空中着实扎眼,她便驾驭飞剑落在地上,收起了飞剑,与等在一旁的玉修罗一行会和。
玉修罗愤然地指着玉宓和灵儿,说:“你俩,一个土匪一个强盗!”
玉宓笑而不语。
灵儿捂住嘴直乐。
包谷问:“师姐和灵儿做什么引得你这么气愤?”
玉修罗怒气冲冲地说:“她俩上台后便联起手来逮着人就一顿揍,她俩居然同时抬腿踹我身上把我踹下了台子,还是最先把我踹下来的!”
包谷乐得嘴角一抿一扬,笑了。
玉修罗气得连呼交友不慎,气呼呼地叫道:“走啦,去醉花楼!”
包谷这一笑却把玉宓给看愣了。她还以为包谷不会笑了呢!如今见到包谷那清冷的容颜浮起的淡淡笑意,只觉周遭的一切都失了颜色,那笑容并不显、不妩不媚,却像化雨的春风融进了她的心里。她怔愣地看着包谷,不由得失了神,直到包谷转身跟着玉修罗朝醉花街里面走去,她才回过神来。
玉宓的耳边响起灵儿的传音:“玉宓姐姐,你喜欢包谷啊?”她怔了下,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只看了眼灵儿。
灵儿又悄悄传音说道:“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你如果喜欢包谷,我是不会和你争的,但如果你不喜欢包谷,那我就……嘻嘻!”
玉宓回头瞥了眼灵儿,略作思量,传音道:“我觉得我是喜欢她的,只是有些事情还没有想好。”
灵儿传音说:“喜欢就在一起呀,还需要想什么呀。”
玉宓默然不语。灵儿心思单纯,觉得喜欢就在一起,简单、明了,她也想如此,但她明白有些事情自己不想透、不把心里那一关迈过来,心里存在别扭和包谷在一起对包谷来说反会是伤害。她在包谷十三岁时遇到包谷,那时的包谷还是一个憨憨傻傻饿得瘦巴巴的没二两肉的小丫头、一个只因自己一时失误又因颜面而收进来的五杂根外门弟子,她对包谷的照拂也只是因为灵云峰人丁单薄而包谷又是自己领进门的、自己有责任照看她一二,但却并未把包谷看在眼里。刚开始时甚至只觉得把包谷收为杂役不错,这孩子踏实勤快。再后来,包谷得到祖师爷的传承、又有小猴子跟着,她带着包谷从师门潜出逃到云城,她们去拍卖行卖酒,那时她才发现这孩子真的不一般,花三千枚极品灵石为她拍来火种,包谷是实心眼的实打实地对她好,一心一意向着她,她是明白包谷的心意的。那时她只把包谷当作师妹,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好、依赖自己的师妹。她对包谷的感情一直很复杂,有很深的师姐妹感情,也为包谷手里的修仙资源意动。那时的她太想变强,包谷手里的修仙资源、包谷对她的态度,都让她难以割舍,也隐隐对包谷生出些不同寻常的想法,可她知道她要的不是一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见多的修仙界的道侣反目、恋人成仇,她宁愿一个人,即使会有道侣在身边,她希望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个实力与自己相当可以与自己并肩的强者,是一个能够让自己去追逐的目标,而不是需要自己时时护着的包谷又精于算计的包谷。大概是她自己性子直,喜欢用战斗和武力解决一切,而包谷因为战力弱、手里握着足够的修仙资源,又有颗精于算计的头脑、遇事总以谋略、总借助别的势力、借别人的手,使她总觉得包谷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太多,她总看不透看不明白,总觉得包谷和自己并不是同一种人,将来要走的路也不会一样。她好斗,追求的是战力至强的路,而包谷极不喜欢与人动手,修练战技、应敌对战都只为活命、不得己。行事作风、处事风格、修行道路,她们都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将她俩联系在一起的是师姐妹关系以及包谷对她的喜欢和全心全意对她好。她感动,也曾意动,她在意包谷,她毫不怀疑自己那时如果在她与包谷之间只可以活一个、她会选择让包谷活下去,许是因为包谷对她太好,许是因为包谷是她的师妹,许是因着在一起太久而生出的感情,但绝不是因为爱。再后来,她也曾试图接受包谷,可她发现她勉强不了自己,眼见着包谷对她越陷越深,她惶然、害怕,她怕误了包谷,她怕误了包谷修行,她怕自己毁了包谷。后来,她离开了玄天门,在外飘泊。这么多年,身边有灵儿相伴,后来又有玉剑鸣跟在身边,可总是空落落的,会时不时地想起包谷,总感到寂寞、落寞,总会在不经意间想到那包谷,想起她一脸憨状地在心里拨着小算盘算计的样子,想着她小大人的样子,想到她为着自己不顾一切的样子,渐渐的,在她想到包谷的时候,总会有淡淡的暖意又有淡淡的疼,她总向小师叔向圣姨向师门中与包谷有往来的人打探包谷的消息,师公勒令不准她见包谷,而她,亦不敢见。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包谷,她怕自己见了心里的思念会泛滥、会舍不得离开,而她若留下则会误了包谷修行。包谷为着玄天门付出了太多心血和精力,耽误了太多修行,又因她把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她走了,包谷安心修行,进步神速,她岂能回去毁了包谷修行。包谷修行本就艰难,若再因她而耽搁不得突破、只得短短的二百年寿元,二百年后,世上便再没了包谷,这是她绝不愿看到的。她太知道包谷有多优秀,这样的人不该只到筑基期只得二百年寿元便的夭折。她只能在外飘泊,她宁肯在外飘着,她埋头苦修、舍生忘死地与人拼杀,在夜深人静时,她独自静处时将那记忆中的小模样翻出来品尝。那滋味,苦涩中透着甘甜,如酒,越酿越醇。包谷伤重,她回到玄天门,一别五年,她回到玄天门里看到的不是记忆中那小模样儿的包谷,而是一个气质、神情、模样都非常陌生的女人,她思念了五年的人、她想了五年的人……不见了,消失了,那憨憨总透着小算计又倔又强像野草般总透着股不服输韧劲的包谷不见了,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气质清冷柔柔弱弱仿佛随时会消失的绝色女子。她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的转变可以那么大、大到让她完全陌生,大到这人即是包谷又已经完全不是包谷。她知道那是包谷,可却不是她心里的那个包谷,她心里的那个包谷已经不在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她无法接受,她只能狼狈而逃。圣姨和小师叔追出来,再三劝她留下,圣姨告诉她,她这一走她和包谷之间就再也回不去了,可她们不知道对她来说已经再也回不去了,因为住在她心里的包谷已经不在了。直到她收到小师叔的传音,告诉她包谷自尽的消息,她下意识地想“那个陌生女人怎么会为我自杀?”可她回想起四年前见到包谷时那神情那眼神,她知道那就是包谷,那还是包谷,即使她觉得包谷陌生了,但包谷还一直把她放在心里,她信了小师叔的话,匆匆赶回,面对的却是恸断肠的一幕……
九年时间,包谷的变化太大太大,气质、容貌、性情、内心都不再是当年的模样,只能偶尔在依稀中能隐约见到几分当年的影子。她对着如今的包谷心绪极为复杂,她明知道九年前的包谷和现在的包谷是同一个人,可她却总会生出她们是两个人的错觉,有时候又觉得是同一个人。她时常难以自抑地想在包谷身上找到当年的身影模样,又被她如今的姿容姿态所吸引,如今的包谷总迷得她移不开眼拨动着她的心弦,若近若离、陌生而又熟悉,甚至在处得近时、想到她时,会有那种有关欲念的想法浮现,总会想到她帮包谷沐浴时包谷不着寸缕的模样,会想用指尖抚着那光滑的肌肤,想亲吻她的唇……她又怕伤了包谷,又怕亵渎了包谷,她更知道包谷已不愿再对她用情,对她,如今更多的是习惯,和把她当作师姐,亲人……
玉宓跟在包谷的身后,失神地想着心事。
包谷虽说修行境界不高,可玉宓就在她身边,她觉察到玉宓像失了魂似的木偶跟着自己走,双眼发直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唤道:“师姐……”她唤了声,见到玉宓没有反应,心下奇怪,以玉宓这样的修行境界不至于这般没警惕的,她又提高音量唤了声:“师姐……”
玉宓惊醒,见到包谷正狐疑地盯着自己,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面上强自镇定地问道:“什么事?”
包谷瞥了眼玉宓,说:“没事!”
玉修罗以玉扇掩嘴,在包谷的耳边低声说:“你瞧你把你师姐勾得失魂落魄的!”她这般动作那若是在凡间并没不妥,可这是在修仙界,众人一个个耳聪目明的,莫说低语声,便是蚂蚁爬过的脚步声都能听到,简直就是掩耳盗铃、故意说给大家听的。
包谷全当没听到,扭头朝前面的殿宇望去。她们此刻已经穿过醉花街,来到醉花楼的宫阙大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