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锁是赤金的,保存得极好,在聂天熙的手中影射出金黄色光晕。
而这把锁乃是有婴儿拳头大小的长命锁,制得精巧绝伦。正面雕的是双鱼戏水,反面亦是这种纹络,在系红绳的地方还有两只精巧的蝙蝠,意喻十分吉祥。
可聂天熙看到反面的字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在古朴的花体字“长命百岁”的下面却刻着“天熙”二字。
他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情绪便有些不受控制,再度问道:“这把锁是从哪里来的?”
“熙儿,你怎么了?”聂书瑶上前一步晃了一下他的肩。
聂天熙的眼眶马上红了起来,呜咽道:“姐……。”
聂书瑶拿过锁一看,便有几分明白了,这会看向那母子倆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与此同时,栗子摊的主人又喊了起来,“这位大婶的栗子好了,下一位。”
聂书瑶马上道:“给我们也来五斤,先将这位大婶的栗子放一边。”
她上前一步拽着中年妇人到远离人群的僻静地,说道:“一会大牛哥你先来付银子,我跟这位大婶有话要说。”
她的气势让这母子倆一时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亏心事,就这么木然地被聂书瑶带到一边。
长命锁还拿在聂天熙的手中,他冷冷地盯着女人道:“这锁是哪里来的?”
那个年轻人被这冷眼神看得直打哆嗦,拉了拉妇人的手道:“娘,你来说。”
妇人瞪了他一眼道:“这是以前主家赏赐的,最近家里事多,这才不得已拿这东西去当了呀。唉,留着这锁还可以留个念想。”
“念想?”聂天熙冷笑一声,“你们的主人可姓聂?”
“你怎么知道?”年轻人毕竟年轻,一下子就被套出实话来。
妇人却狠狠地打了年轻人的头一下,骂道:“你知道什么?那聂家可是犯了事的。你想害死我们吗?”
说着还左看右看地警惕着什么。
“犯了事!什么事?”聂书瑶接着问道。
妇人这会却像是真正醒了过来一样,恢复了精明,咬牙道:“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们若是看中了这金锁,尽管拿银子来买。本来这东西也是想当掉的,留在手中虽说可以感念下主子的当年情义,可也是个烫手的东西。”
“就是,就是!先把金锁还给我们。”年轻人也回过神了,上前一步就抓聂天熙手中的长命锁。
可聂天熙好不容易对一件东西有了熟悉之感,岂能这么容易就放手呢?他后退两步便避过了年轻人。
“多少银子?”
聂书瑶却是微微皱眉,熙儿这样不是明摆着让人加价吗?
果不其然,那中年妇人眼珠子一转道:“这金锁可是当年大少奶奶打赏小妇人的,请的可是有名的工匠,至少得百两银子。”
聂天熙为难地看向聂书瑶,眼神中的急,毫不掩饰。
聂书瑶道:“一两金十两银,这金锁有十两重吗?”
慢慢地,那中年妇人也恢复到了常态,嘴皮子利索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可是长命锁,看那做工就值好多银子呢。”
“五十两!”聂书瑶道。
“不行,至少得九十两!”
“六十!”
“八十!”
聂书瑶微微一笑道:“成交!据我所知,你们就算将这锁当了也拿不到这么多银子。”
一句成交,聂天熙便开始翻银子,他身上有二十两现银,聂书瑶拿出五十两的银票,十两现银递给了中年妇人。
妇人也知道去当铺肯定当不了这么多银子,满脸笑道:“多谢姑娘了。”
聂书瑶瞥瞥嘴,又被人看出姑娘来了。
聂天熙却还想搞清楚一些事,问道:“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得到这锁的。”
年轻人摇头不语。
妇人脸色微变,未语先叹息,“唉!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你们可不能把我们给卖了。”
“好,请讲。”聂天熙郑重道。
“这是十几年前聂家大少奶奶给的,这本来是小少爷的周岁礼,可谁知带上这长命锁不久,那小少爷便得疾病去了。大少奶奶恨极了这金锁,就扔在了地上。当时正好是小妇人当差,捡起这锁想给大少奶奶,谁知她却让我把这锁给扔了,她再也不想见到这东西。
小妇人就趁机说,不如把这锁给奴婢吧,保证不会再让大少奶奶看到这东西,她便同意了。没过多久,我们一家回乡探亲,可就在这时候听说聂家犯事了。就在乡下躲了几年才来扬州,可再来扬州后哪里还有聂家呀。这东西就留在小妇人手里了。”
中年妇人说完,长舒一口气,似是放下了某种心事。看向聂天熙也带着笑,说道:“这位公子既然跟这把长命锁有缘,那就仔细留着吧。我们走了。”
聂书瑶却上前一步道:“不知大婶家住何处?”
她想留下个地址,再来查证这件事,那个聂家是不是就是闫青口中的聂家;还有这把长命锁跟熙儿有没有关系?为何后面都有个“天熙”?
妇人警惕地看了她一会道:“你可不能把我们的身份对外人讲啊,我们可是良民。”
“不不,大婶你误会了。我们只想了解一些关于聂家的当年事罢了。实不相瞒,我们也姓聂。”聂书瑶笑道。
“这这,你们当真姓聂?”妇人的刚好了没多久的脸色又变了。
聂天熙却认真道:“是,我们姓聂。”
妇人这才不情愿道:“我们就住在城西,我夫家姓李,那里的人都叫我李大婶,去那里一问都知道。”
“哦,多谢。”姐弟倆认真地冲她道了谢。
然后,妇人急急地拿着栗子跟他儿子离开了。
聂天熙收起长命锁道:“姐,我们回去再说吧。”
当聂书瑶来取栗子时,听摊主道:“今天真是怪了,这个李大婶怎么买这么多栗子啊。她每天都来买个几两尝尝,这一次买几斤还是头一遭。姑娘拿好。”
栗子是现炒的,五斤栗子不少,等到现在才好。
大牛接过栗子道:“书瑶妹子,我们吃得了这么多吗?这东西吃多了会上火涨气,现炒的最好吃了。”
“哦。”聂书瑶随意地应了一声,刚才摊主的那句话,似乎在说明着什么。
看了一眼还是心事重重地聂天熙,叹气道:“熙儿,我们回去再探讨吧。”
“嗯。我没事!”聂天熙点头道。
怎么会没事呢?聂书瑶知道在对待自己的身世上总会有一股冲动,她很明白熙儿的感受。
扭头对着大牛道:“大牛哥,这些栗子是我买给大家一起吃的,一人分一点就不多了。”
“嗯,说得是。”大牛憨厚地笑笑,不该问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多问,这也是吴县令跟李捕头信认他的根本。
聂书瑶道:“大牛哥,明天麻烦你去问问城西那里有没有李大婶,查查她的底细。”
“好。”大牛爽快地应下。
回到文曲楼,也已到吃晚饭时间了。
这顿饭吃得不香,聂书瑶姐弟有心事,以致于大家都不爱说话,早早地回房休息。
空留下年老头不住地叹息,“唉,什么时候才能去槐树村呢?”
难得的,他真的着急了,一恍便过去了几个月啊。
回到卧房,让所有人都去休息后,姐弟倆开始研究那个长命锁。
这锁雕得确实漂亮,上面的鲤鱼栩栩如生,中间那朵荷花也惟妙惟肖。单从工艺上来说,是个精品;一般人家就算是能拿出这么多的赤金来,也请不到有如此手艺的银匠师傅。
聂天熙摩挲着长命锁道:“在我的记忆里,总有这么一个金锁。姐,这会是我小时候带的金锁吗?后面还写着我的名字呢。”
聂书瑶不想打击他,可事实还得让他知道,说道:“你的名字是义母取的,我们也是跟着她姓。”
“姐!”聂天熙哭丧着一张脸道:“我知道,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亲生父母不要我了,就那么放心的把我交在仆人手里。我还记得,他们扒我最后一件衣服时的样子,我大哭,他们好像听不到似的,虽然记忆太模糊,可这些我总会梦到。”
“我知道。”聂书瑶握住他的手,这可能是身体记住的。苦笑道:“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父母不要我了,会不会是觉得我们长得丑啊。”
她从来没见过父母的样子,也不知道有父母是个什么感觉,两辈子加起来都没体会到这种滋味,她也很想知道。脑海中可以有很多知识,很多感觉,就是没有被父母疼爱的经历。
“还好,这辈子有个义母。姑且当她就是我们的母亲吧。”聂书瑶笑道,虽然这个母亲从懂事起就拿着鞭子打他们,但也教养了他们。
“嗯。”聂天熙将头埋在聂书瑶的肩上,轻轻地哭了,“姐姐,不管发生什么事,这辈子我都不会丢下姐姐不管的。”
聂书瑶也受这种情绪影响,眼中流泪,抱着他的脑袋道:“姐姐也不会丢下弟弟不管的。”
因为他们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
次日,两人决定拜访一下卢老虎,他是扬州城一霸,有些事他比官府知道的还多。
吃过早饭后就收拾起礼物来,刚好外出打探的大牛也回来了。
一回来,他便脸色难看道:“书瑶妹子啊,那里确实有叫李大婶的,可是就在昨天晚上他们一家搬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