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三把火
院子当中有两棵树,一梧桐,另一榕树。看样子已经都上了年头,有了亭亭如盖之意,这院子里初进之时有些阴凉,甚至有些了无人气的落寞。
而此时,厨中炊烟直上,笑声不断,房间当中也是一尘不染。
安锦轩拎着木桶,裤腿已经卷起来,肩上搭一汗巾,站在树荫之下抹了一把汗,望着跟自己差不多打扮的惊蛰说话,“你瞧瞧你这样子,哪里有点县太爷的架势,本来还以为送你过来好好享福的,狐假虎威一般,却被当成小厮使唤”
惊蛰一笑,听着谷雨在房中指派石头等几个人,刚要来的时候父亲已经告诫过他,新官上任,不管如何都在一个能够沉住气,盘点交接这些最是紧要,那些账目之上定然会有一些猫腻之事……是以,这刚来的时候,倒是也有人眼见他进了县衙,但是却无人来迎,要是他一个人,自然的也不是那么放在心上,但是不舒服是一定的。
所以安锦轩几人前来,倒是让他觉得没有任何关系了,账目之事,安熟悉得很,谷雨叽叽喳喳却是个有主意的,这初来之时,他们还特意的去客栈住了一晚,次日一早进这后衙,看着那灰尘的程度是一时半会擦不干净的,谷雨当机立断的让他们几个都提水,好生的都冲洗一番,这天气还是热,这样一来还赚了个凉快呢
这不,才没过多久,就已经被整理得有模样了,况且他自己出了一身汗,心情反而好了起来,不由得就想到当初在桃庄时候的情景。
正在那相互取笑之间,谷雨拎着一个扫帚出来,见这两个忙中偷闲,一串白眼甩了过来,“还不快去提水去要不晚上这地方不干,看你们住水池”
安锦轩扭头一乐,“正好再去住客栈”
话是如此,人却已经走了好几米。
惊蛰一路上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一钝,他以前倒是想着,在庄子里的时候一直都是谷雨一家子顾着自己,甚至那般艰难的情况之下还去念书,自己这个做大哥的,实在是没有尽到什么责任,谷雨倒是小小年纪的就知道赚钱养家。进城之后也是如此,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在那个时候是发挥不了作用,但是只要自己够努力,就能够把以后的日子过得美美的,到时候谷雨她自然就不要那么辛苦艰难,一家子也有自己看顾……
但是这一路上来,她听着谷雨跟锦轩所说的那铺子,生意甚至是平日之中的烦恼,惊觉自己根本插不上话,蓦然才有些发觉,或许这是谷雨愿意过得日子,她从来都不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是自己错的很离谱。而今,他仍旧是他们的大哥,他不知道这样的身份是不是好些,只是骨子里一直把他们都当成至亲的人。
锦轩那边他明白,但是没有说,心里倒是有些失落的,只是昨日他好生的谈过之后说了一句,要是他接着要做的事情,让谷雨感到不开心了,他必定的不会让她再呆在他身边。
话至此,两人都明白。
终于把这地方好生的收拾一顿,王氏那边已经在树荫之下摆饭,简简单单的饭食,劳累过之后却是吃的很香,这吃饭当中多半都是王氏在唠叨,这说是上任,怎么也没有个来接的人?幸好的跟着过来不然可就是受苦了,一边又安慰惊蛰不要多想,又说带来的东西不够的,等安顿好了之后在这附近添置一些,还有那些桌椅板凳,有的已经不能用了,又后悔为什么李得泉当日没有跟着一起来……
惊蛰听着这唠叨,眼眶就是一热,不是至亲之人,谁能管你到这步?赶紧的把饭碗举高,狼吞虎咽。
谷雨见惊蛰的样子,笑嘻嘻的对王氏道:“娘,什么话都被你说去了,不是你说爹要留着在那照顾着姥姥姥爷的,还有姐姐也在啊,这个时候又说爹爹不来,要当真是放心不下,等我们回去了再让爹爹或者姐夫过来不就成了,况且大哥也不是来受苦的,这上任的新官呢,没准人家不知道他今日到才没有来见,等会你就是想帮忙也是插不上手了不是”
正说着呢,撞进来一个十岁上下的孩子,打量了他们一番,又匆忙跑走了。
饭罢,谷雨洗碗,王氏又不放心的到房中收拾了一顿,忙完已经日薄西山,正好一群人呆在树下纳凉。王氏手里不停,要赶着绣一个帘子。
石头跟另一带来的车夫正在那赶棋,安锦轩看着惊蛰,“看这样子你还是要准备好,怕是上任亏空了什么?到你的时候盘点之时怕是难过,就这么拖着你?我可是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惊蛰此时记着苏恪守的话,却是半点不担心的,只是笑,“你也不要着急,我自然要好好的把这县令当下去,你那点什么东西也还能办的了。”
安锦轩自然是知道他所说过的生丝的问题,梧县多蚕农,但是这蚕农多半不成规模,所得要经过层层盘剥,到手里的实在有限,自来就是遍身罗衣者不是养蚕人,而惊蛰在此处为官,他正好要生丝,这要是做得好,惊蛰那头为官要造福一方自是不用说。安锦轩却是解了燃眉之急,要知道安二之所以那么放心他,也多半是因为云州城里的生丝安锦轩是没有办法拿到手里的,安二此时自然是跟他一处,他也当作不知,日后难免是要反目,所以他必须要给自己找一个出路才行。至于现在,让安二放心的对付安大,他没有理由不帮帮他。
如此一来,这梧县蚕农,日子也能好过一些罢了。
一阵吵闹之声,倒是有人急匆匆而来,手里还拎着那些棒子一类的东西。
石头一见,赶紧起身拦在跟前,眉头紧皱。
谷雨看了一眼,放下心来,却笑惊蛰,“哥,你这个县令当的?可真是闻所未闻了,哈哈。”
听见笑声,那为首一人刚要喝斥,却见石头手里的剑把为首二人的棒子打在地上,“新任县令在此,尔等怎能如此张狂?”
当中一个白衫者一怔,却是笑着止住了后来之人,“敢问可是苏大人?”
惊蛰点点头,并没有说话,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愣是谁要上任,被人家拿着棒子闯进来,怕是也只能板着脸了。
那白衫者多是有些讪笑,身后的人也都敛了神色,有些不自在起来,“不知苏大人已经到了本县,也没有人知会一声,小的吴平,实在不是有意冒犯,这您有所不知,今日这地方遭贼,倒是有人偷偷的住进来,我一听到那桑儿的信,就赶紧过来了,这孩子真是不懂事,我当真是弄错了。”
这话里话外的都是道歉的样子,神色却是不像,看样子倒是不是他有错,敢****家是不请自来的意思?怪不得他,还有那小孩误报,孩子不懂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何尝不是说你们这一群人长得跟那贼人一般,所以就这样冲了进来。
惊蛰面色发青,这话他却是不好接的,石头就是要斥责也是不知道再怎么说了。
谷雨倒是不怕的,这时候正好用得到自己,县令有个刁蛮小妹这事情,电视里多了去了,看着那吴平的打扮,她有些好笑,“吴师爷是吧?你这话好没道理,人家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看你们是要先烧三把火灭灭大人的威风吧?”
吴平虽然赔笑,心里却是不把这小姑娘放在一起的,这种直来直去的怪责他向来不惧,“这姑娘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们日盼夜盼的,总算是把大人盼来了……”
谷雨扑哧一乐,“哎呀,我话还没有说完呢,既然是日盼夜盼,何以我们来的时候行踪并不隐秘,为何就没人发觉,这也就罢了,今日一早的就过来收拾,这无一人迎接守衙,这就是日盼夜盼?此第一把火。进门之初,这桌椅怎么看着都不像是近年来有人用得,不然何以在屋子里的东西,倒是像那日晒雨淋过的腐朽?灰也是在太过奇怪,难不成人久了不住成堆的?此二火。无人守衙倒是也就罢了,衙门倒是遭贼?这大人没有到任,难不成的师爷您就以为没有人管着可以不用办事了?况且就是看着有人烟,让一个小孩进来打探,这还隔了几个时辰的,带着棒子进来,还说不是冒犯?你们难道是以为大人不到,就能够自己逍遥自在,此第三火端的真是威风,只是不知是谁人给的担子”
吴平腿一软,跪倒在地,他实在是没有料到,这一个姑娘把他们的打算都这么说了出来,心里吃惊,面上却是不能认的,但是这要叫苦,也难了,谁叫自己刚才多嘴多舌的,以为这妇孺,刚上任的大人又是看着没有经事的,就想着给他难堪,此时却是自己下不了台了,不然的一个罪名扣下来,真是吃不了兜着走,特别是库房那边的事情也要怀疑到自己身上……
吴平冷汗一冒,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