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李丞相求见。”
佰卓对着正在处理政务的嬴政拜道。
“宣。”
嬴政没有丝毫意外,收到自己那封表功诏书,看来李斯果然坐不住了。
很快,李斯便身穿国丞相朝服走了进来,虽已七十有五,但身子骨却十分坚朗。
“老臣李斯,拜见陛下。”
健步如飞的李斯,来到高台近前之后,立刻拱手一拜道。
“数月不见,李丞相这是风采依旧啊!”
嬴政露出微笑之意,意有所指道。
“陛下此言,可折煞老臣了。”
李斯连着笑着道。
“李相劳苦功高,如已是古稀之龄,赐座。”
嬴政大声喊了一声,一副君臣其乐融融的样子道。
“老臣,谢陛下体恤之情。”
李斯也不客气,当即谢恩,然后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几名内侍搬来的椅子上。
“李相可是许久未上朝啊!朕这心中可甚是惦记。”
嬴政放下手中的奏章,看着李斯道。
“陛下,臣老了,不中用了。偶得风寒,便四肢无力,头昏脑涨,不得不抱病在家休养。”
李斯赔笑说道。
“李相此言差矣!朕觉得李相至少还能再为帝国尽忠职守三十年,这丞相之位,朕可始终为你留着呢!”
嬴政一语双关,一脸真诚道。
“陛下厚爱,老臣感激不尽呀!”
李斯感动异常,用衣角擦了擦浑浊的老眼,一副潸然泪下的模样。
“哦!对了,丞相的病可好利索了?这天下最好的医者皆在宫中,朕传太医给丞相瞧瞧。”
嬴政突然拍了拍额头,一副猛然醒悟的样子道。
“陛下美意,老臣心领了。自臣告病,陛下每日差人送上滋补圣物,老臣这病完全好清了。”
李斯婉转拒绝了嬴政,但是言谈话语之间,无不透着恭敬感恩之意。
“那便好!这大秦离不开李相啊!朕也离不开李相的辅佐,若没有李相,朕岂能打下这片壮丽江山,又岂能一统四海八荒?”
嬴政的话音,要说开始还十分温情,但是说到后面,却开始咄咄逼人起来。
“老臣有罪,请陛下治罪。”
李斯直接站了起来,跪了下去,一拜道。
“这话朕可就听不懂了,丞相功盖千秋,为大秦筑就万世不拔之基,何罪之有啊?”、
嬴政脸上露出迷惑之色,对着李斯问道。
“老臣年迈昏愦,侍宠而骄,无心之举,朝着门生故吏遍布。为帝国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此其罪一也。”
“承陛下信赖,老臣领丞相之衔,身系教导百官之重任。然朝堂暗流涌动,官场贪婪无度,此其罪二也。”
“受君恩典,食君俸禄,位极人臣,备受恩宠。上不能除佞你,以慰君心。下不能惩污吏,以安民意,此其罪三也。”
“识人不明,荐仕无察。举贤不避亲,任故不选能,此其罪四也。”
“狂妄自大,收受贿赂。以身坏法,有悖臣洁,此其罪五也。”
“教子无方,御下无度。公器私用,破坏法度。以至于三子曾于咸阳闹市聚众伤人无疾而终,府中下人横行市井嚣张跋扈,此其罪六也。”
“权欲熏心,蒙蔽心智。攻击政敌,肃清异己,此其罪七也。”
李斯跪在下方,不断数落自己的罪状。
陛下给自己一道表功诏,昭示自己七大功。
那现在他就给自己罗列七条大罪,以释君疑。
嬴政大有深意的撇了一眼李斯,狡猾莫过于斯也!
诧听之下,好像头头是道。
实则七宗大罪,除了第六条这个无关痛痒,鸡毛蒜皮的小事之外,其它六大罪状都不过是信口开河,毫无实证。
“李斯,朕与你君臣之谊三十余年了,你这是要让朕背负一个心胸狭隘,嫉贤妒能,昏庸无度的骂名吗?”
嬴政目光注视着李斯,神色严肃道。
“陛下,老臣真的老了,实在没有精力继续担任丞相之重任,还请陛下另选贤能。”
李斯态度诚恳,情真意切道。
“罢了!你还是再怪朕啊!那朕给你赔罪可好?”
嬴政嘴上这样说,但却坐的四平八稳,哪里有丝毫想要赔罪的样子。
李斯嘴角抽了抽,让陛下赔罪?
自己可没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陛下,老臣万死担当不起啊!”
李斯当即高呼道。
“那你还不起来?莫非还真等着朕拜你不成?”
嬴政没好气道。
“老臣不敢,谨遵陛下圣喻。”
听到嬴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李斯只能老老实实的站了起来,重新做了下去。
“此事休要再提,大秦丞相之位,非你莫属。”
嬴政斩钉截铁道,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道。
李斯心中苦笑不已,陛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自己请辞让位,不是陛下所求吗?
难道真的猜错了吗?
是自己多虑了?
李斯心中越是深想,越是糊涂!
“老臣领旨。”
李斯只能拱手一拜道。
嬴政与李斯君臣二人,不再谈国事,而是聊起了曾经的往事趣闻。
不知过了多久……
“陛,陛,陛下。”
就在这时嬴政与李斯君臣二人详谈甚欢之时,佰卓神色匆匆,声音颤抖的跑了进来,语气悲戚喊道。
嬴政皱了皱眉头,这佰卓自从除掉赵高之后,便成为了自己的近臣。
往日里看起来倒十分稳妥,办事也很得力。
今天这是怎么了?
“何事?”
嬴政十分不满,语气都不由的加重了几分。
“陛下……”
佰卓直接跪了下去,抽泣呜咽,哭成了泪人。
嬴政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自己的心为何这样痛?
宛如被人用利器,戳入了心坎!
“说……何事?”
嬴政的声音情不自禁的尖锐了几分,再次喝问道。
“陛下,陇西郡八百里急报,公子……将闾……薨了。”
佰卓整个人哭成了泪人,声音颤抖道。
李斯顿时心中咯噔一下,脸色剧变。
“你说什么?”
嬴政随手抓起木案上的砚台,朝着佰卓扔了过去。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声,美玉雕琢的精美砚台便碎成了几瓣。
佰卓侍君以来,从未见过陛下圣怒,吓的面无血色,身体再也不受控制颤抖起来道:“陛下……息怒。”
“朕的皇儿没了?”
嬴政虎目瞪的滚圆,脸上的表情似乎凝固在了那一刻。
噗嗤……
他圣怒悲愤之下,血气沸腾,急火攻心,只感觉血气翻涌,意识渐渐朦胧,喷出一口鲜血,便直接趴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陛下……”
“陛下……”
李斯与佰卓几乎同时惊慌失措的喊出了口,一股天塌了感觉,涌上心头,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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